“还愣着干什么，”巴扎拉过贺子宴的手，把人往车上扔，“赶紧跑！”

人类感染转变成怪物的时间有长有短，贺子宴本身没有战斗力，留在这里也没用，还不如赶紧驾车离开这里。巴扎做了一次深呼吸，再睁眼时，眼底已经没有面对往日队友的丝毫犹豫，他本身就是ｃ级，面对还未完全转变的ｄ级变种，先下手为强才能杜绝一切节外生枝。

巴扎并没有掩盖自己的敌意，向邮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停了下来，低头去看自己的腹部，“这是什么！？”

他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我怎么了？我怎么了！”

惊慌失措的模样，落到巴扎眼中，他竟然产生了一丝不忍。但没办法，再等下去，向邮的痛苦只增不减，不如现在就结束。

巴扎狠下心，两张准备已久的风网骤然合拢，向邮的声音戛然而止。

下巴抵着祁弥的头发，迟倾不敢睁眼，他怕一睁眼就会看到向邮的尸体，一双手羽毛一般忽然落在他的眼前，祁弥仰头去看他，“哥哥，别怕，这里什么都没有。”

居然轮到祁弥来安慰自己，迟倾苦笑一声，握住祁弥纤细的手腕，祁弥带着凉意的指尖从他脸颊划过，“没事，我就是一时接受不了，百分之十五到百分之二十的感染率，为什么落到我们身上，就成了百分百。”

祁弥用另一只手去顺他的背，“概率问题，谁都说不清的。”

叹了口气，迟倾让祁弥坐好系上安全带，然后启动了车辆，虽然的确是概率问题，但他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我们先回去，路上不能再出意外了。”

“迟倾，”巴扎敲了敲车窗，等迟倾把车窗玻璃放下去，“向邮被感染，和昨天晚上那个被感染的人，我觉得不是意外。”

迟倾点了点头，“很奇怪，感染率太高了。”

“等会开车的时候注意一点，不保证失踪的那两个人不会采取同样的方式偷袭，当然，前提是他们成为变种之后还活着。”

巴扎的提醒不无道理，同样的话他也和贺子宴说过了，至于迟倾这边，有祁弥在，倒是不用担心，但过来刷个好感也不错。

“知道了。”迟倾挺感谢巴扎还特意来提醒他。

“哥哥不用担心，”祁弥忽然插进来，“我都说了会保护好你的。”

好像在怪巴扎多此一举，巴扎扯了扯唇，“那我先回去了，车队不变，贺子宴打头阵，你跟上就行。”

等巴扎离开之后，迟倾踩下了油门，跟着贺子宴的车继续往巴别塔行进，这趟坎坷的猎杀之旅，让所有人都身心疲惫，他拿起手边的饮用水瓶敲了敲祁弥脑袋，“不要趴在出风口，会着凉。”

“知道啦。”

原封不动的回答，一样的没有动弹，迟倾无奈，“答应了你倒是动啊。”

“哥哥，我怕热，”祁弥跟他撒娇，“我就再趴一会儿，一分钟，一分钟就好。”

“那就一分钟。”

迟倾再退一步，好在祁弥这次说到做到，真的就只趴了一分钟，就自觉把空调关了，关掉空调他还不忘跟迟倾邀功，“哥哥你看，我听话吧。”

“听话听话，真乖。”迟倾有些敷衍地夸了夸，然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提出了藏在心中良久的疑问，“祁弥你是不是压根就没有成年？”

“没有啊，”祁弥扭过头看他，丝毫没有之前骗了迟倾的羞愧感，“我那个时候怕你欺负我，就没说实话。”

迟倾被噎住，他俩一个ｃ级辅助，一个ａ级攻击，到底谁欺负谁啊。

平复了自己复杂的思绪，迟倾又问：“那你的真实年龄是多少？”

“17，我快成年啦哥哥。”

那跟成年也差不多了嘛，迟倾松了口气，巴别塔内对未成年有些严格的把控，十六岁以下无论是治疗系攻击系还是其他，都不可以离开巴别塔，如果发现有人私自携带十六岁以下的孩子参与猎杀，会面对极其严苛的惩罚。

但十七这个年纪就有些尴尬了，严格来说，这也是属于未成年的范围，但不受限制，可以自由出入巴别塔进行猎杀任务，也没有人会因此受到处罚。

这也就解释了迟倾为什么担心祁弥是个未成年，但在听到他是17岁之后，就轻松了许多，“这次没有骗我了吧？”

“我才不会骗你，”祁弥和他争辩道，“哥哥为什么不相信我！”

“没有不相信你。”

迟倾为自己解释：“你看起来太瘦小了，一点不像成年人，所以回去之后你要多吃点饭明白吗？长点肉，看起来才健康。”

“哥哥又在说这个，”不知道为什么，祁弥看起来有些许委屈，他用指甲挠着车门，“你是不是觉得背我太累了，可是我很轻的啊。”

迟倾没搞明白他的脑回路，但毕竟比祁弥多活了这么多年，思维肯定要成熟一些，脑袋转得也更快，转眼就想到了新的说辞：“背你不累，但如果一直要我背你的话，以后我们遇到危险怎么办，我背着你可做不到健步如飞，而且等我死了，你跑都跑不了。”

祁弥的动作一顿，“哥哥在胡说什么，你怎么会死呢？”

少年的声音似乎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迟倾开着车，只能飞快地瞥一眼，看到他嘴边时常挂着的笑意掩了下去，闷闷看着窗户，只留了一个侧脸给自己，“生气了？”

“没有！”

促然的语气，好似急于隐藏什么。这样稚嫩的伎俩，怎么会瞒得过迟倾，他跟着贺子宴开进一边密林，一边安慰祁弥，“我说那话的重点不是我死不死，而是你要多吃饭，等你长成一个身强力壮的大孩子之后，就不用担心这样的情况发生了对吧？”

“可是你已经做好的随时都会死的准备，”祁弥还是没有回头，窗外的风景在他眼底留不下痕迹，深刻印下的，只有其中迟倾的倒影，“你还是会抛下我，就像他们一样。”

迟倾不知道他口中的“他们”是谁，但此时祁弥略带有冷意的语气让他感受到了一丝悲伤，心底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捶了一下，震得有些疼，“我没有说过抛弃你……”

“你说你会死。”

“到最后我们都会死，”下意识说出这句话之后，迟倾又觉得这么说起不到任何正向作用，于是换了种措辞，“老死也是死嘛，只要你好好吃饭，乖乖听话，我们就能健健康康活到老死，知道了不？”

祁弥让他发誓。

这有什么好发誓的，迟倾抠了抠反向盘，“……那我发誓，如果不出任何意外，比如说你自己想走，或者我英年早逝，我都不会抛下你好吧。”

“你怎么连发誓都不会？”祁弥气鼓鼓，“什么英年早逝，呸呸呸！”

好歹是哄好了，迟倾又开始逗他：“不生气了？不生气了就给哥哥笑一个吧。”

祁弥哼了一声。

车内安静下来，密林的地形有些复杂，迟倾的注意力没办法再分散给祁弥，祁弥无聊地放下车窗，趴在窗边欣赏外面的风景，在和后车的巴扎对上视线时，他笑了笑，明朗的笑映入巴扎眼帘，让后者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巴别塔，他又回来了。

回去的路上畅通无阻，他们的速度很快，只用了来时三分之二的时间就远远看到了高耸的巴别塔，而且为了抄近路，贺子宴居然一路贴着城市的外围行驶，得亏是没遇到什么高等级的怪物，不然就靠他们车上的屏蔽器，早死八百回了。

巴扎跟在车队最后，意识到带路的贺子宴把他们领到了城市周边，气得直接抄起对讲机狠狠骂了贺子宴一顿。

“你是不是疯了？觉得活着是罪，上赶着来赎罪了是吧？城市附近你也敢来，死字怎么写还需要我教你？真以为自己是个ｂ级就能在巴别塔周边横着走，把后视镜掰下来看看你自己是什么东西吧！想死别他妈带我们行不行！”

他一顿输出，直接把贺子宴骂得脑袋发晕，他甚至找不到时机插话，只有等巴扎停顿的时候，才抓紧时间开口：“别骂了，这边的母胎又没有胎动，怎么会有高级怪物徘徊，你是不是被吓傻了？”

然而就在他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一股无名恐怖波动忽然出现，随之便是如心脏跳动的声音——

“咚、咚、咚、咚——”

一声低沉，一声高亢，声调规律而整齐，慢慢与贺子宴和巴扎的心脏共鸣，冲击着他们的大脑突突直跳，看不清前路的他们只能停下车等待这阵眩晕过去，搞得夹在中间的迟倾也只能跟着停车。

他拿着对讲机询问他们发生了什么，\"喂喂喂，能听到吗，你们怎么突然停车了？\"

\"胎、胎动，\"巴扎模糊的声音传入迟倾耳中，他似乎很难受，每说几个字都会停下来喘会儿气，\"妈的贺子宴…乌鸦嘴，这个母胎也、也胎动了。\"

贺子宴同样说得磕磕绊绊，\"我也、不知道，我好难受…感觉脑子要炸了…\"

迟倾：？

他和同样觉得莫名其妙的祁弥对视了一眼，不是胎动吗？为什么他们两个一点事都没有，迟倾看向高楼林立的城市，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看不到母胎，却还是可以从偶尔的震动中窥见一点，但也仅此而已。

\"祁弥你觉得难受吗？\"

\"不啊，\"祁弥眨了眨眼睛，\"为什么会觉得难受……胎动是什么？\"

于是迟倾又给他解释了胎动的含义，等他解释完，巴扎和贺子宴也从胎动的共鸣中恢复过来，巴扎甩甩头，\"真是离谱，什么事都给我们遇上了。\"

贺子宴可没有跟他探讨人生际遇的心情，脑子清明之后，他一脚油门就冲了出去，\"还不赶紧跑，在这儿等死吗？！\"

总感觉地面的震动越来越明显了，迟倾来不及和巴扎说他和祁弥刚才的状况，紧紧跟着贺子宴的车，一鼓作气开进了巴别塔周边的安全隔离带。

获得新生的感觉真好，贺子宴如是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