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季的《人间小暖》录得很佛系，狗仔和代拍们找不到什么爆点，陆陆续续就撤了，连围观的粉丝也被劝走了不少。

如果第一期播出了，歌王沈铭的出场又是一个新的爆点，节目组就想趁着现在人少，大家也不知道沈铭混在志愿者队伍里，就赶紧把剩下三个班的社会实践课给安排上了。

这次出门的学员太多，嘉宾们全员出动。

半道上，元思永闲着无聊，非要计绯在他和黄南松他们之间做选择，选出一个水平最高的人。

这些导演都是计绯合作过的，她想要抱头痛哭，“呜呜，为什么要为难我这条小咸鱼……”

荀西丛赶紧挺身而出，给元思永来了一套导演作品赏析。

元思永无语得很，“你这明明是计小绯作品赏析。”

荀西丛也不掩饰，“有老师在的作品，我通常看得比较认真。”

元思永摸了摸下巴，“如果我请小计来拍戏，你是不是能给我来个免费宣传？”

荀西丛沉吟，“也不是不行。”

“不管角色大小？”

“对。”

元思永一副心动的表情。

围观的工作人员们：“……”

啊喂，你们当导演的都是这么没节操的吗？算盘珠子都崩到我们脸上了！

小暖培训班的社会实践课照旧是公交医院一条龙，不同的是作为飞行嘉宾元思永发挥了一下他的导演技能，指挥着老人们拍了不少短视频。

燕尺素笑得不行，“咱们小暖培训班也有一群元女郎和元男郎了。”

几个现场导演还在那里给元思永吹彩虹屁。

“元导真不愧是花国导演界的栋梁，这构图，这分镜，简直绝了！”

“我说元导是当代导演第一人，这个没人敢反驳吧！”

“元导，你这么厉害，给我们节目拍个概念宣传片好不好？”

“我们成导的本事拍马都比不上你，有你亲自操刀，这个节目才能更上一层楼啊！”

“这些老人真的很需要得到关注，元导你那么善良，应该会帮我们的吧？”

“元导怎么会不帮呢？看元导的电影就知道了，满满的都是对民生之多艰的关怀啊！”

“元导……”

元思永在一声声吹捧中彻底迷失自我，居然真的答应了给节目组拍一支宣传片。

计绯：“？”

留守小荷村的总导演成飞庭：“阿嚏！”

夜里，他们去了英雄纪念广场，看那江水滔滔东去。

计绯在队伍后头，检查着有没有老人掉队，然后就在纪念碑下看到了独自站在那里的陈大妹。

计绯走到她身边，也不催促，静静地陪她站在那里。

四周灯火璀璨，人声鼎沸，高大石碑默然伫立在那里，衬得陈大妹那么矮小，广袤的苍穹倾覆而下，她费劲地仰着脖子，似乎在顶破某种无形的束缚。

“小计老师。”她唤道。

计绯低头看她。

陈大妹轻声道：“原来老荷村那么小……”

计绯嘴唇一动，没说话。

陈大妹牵起嘴角笑了起来，浑浊的眼底倒映了这片灯火通明的辉煌，“原来世界这么大啊……”

计绯彻底沉默了。

在光怪陆离的影视圈里，陈大妹就是一个放在荧幕上都显得乏味可陈的小角色，剧本上寥寥几笔书尽一生，被看客直接一眼略过。

在忙忙碌碌的现实世界里，她也是一个无足轻重、无人关注的小人物，从这山到那水，小小的方寸之地，就这么锁住了她的一辈子。

将她的故事说与他人听，也许还会收获一个不耐烦或无聊的眼神。

于是，她安静地生存，安静地死去，安静地不打扰任何人。

……

大巴车载着老人们回了小荷村，把他们放在村口，大家说说笑笑地步行回村委大楼。

今天的天气很闷热，不少村民还在村广场那边乘凉聊天，老人们难得出门一趟，见人就聊市里的所见所闻，哪怕是绿化带的造型，都能被他们津津有味地拿来讨论。

几个高中生聚在角落里，一副恨不得离远点的架势。

“出个门跟出个国似的，丢不丢人啊……”

“土包子呗，我妈也这样，我姐带她去了一趟海边，回来跟亲戚说了八百遍，我听都听烦了。”

“我爸妈经常把一件事在那里说半天，明天又拿出来说一遍，他们就没别的事情可以做了吗？”

“上了年纪的人就是这样啰里啰嗦的，我都懒得听他们说话。”

“唉，好想赶紧考大学，就不用跟他们待在一起了。”

“对啊，烦死他们了……”

计绯送几个有点晕车的奶奶进了宿舍，往回走的时候刚好路过这个角落，她停了下来，默默地看着他们。

这几个高中生是小荷村的村民，最近在放暑假，他们已经对这些在村里录节目的常驻嘉宾很熟悉了，一下子被她看得有点慌神。

“计老师……”

计绯翻开自己的背包，把剩下的零食分给了他们。

本以为会挨骂的几个人怔怔地看着她。

“大人的世界常常都是这样的，很无趣也很无奈，”计绯对他们笑了笑，“你们努力一下，当个不无聊的大人吧。”

在外面跑了一天，其他嘉宾先一步回别墅洗个澡松快松快，荀西丛在村广场的边缘等她，计绯带着空空如也的背包去和他汇合。

今天的素材拍够了，工作人员就收工了，没有摄影师跟着，计绯和荀西丛便沿着村里的主干道散了一会儿步。

人少的村庄总是沉默的，远离了村广场，整个世界就安静了，月光淡淡地落在地面上，莲叶轻轻摇摆，长长的道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并肩在往前走。

他们本来在聊剧组客串的事情，计绯突然冒出一句：“我们这一代人可以上网，其实也挺幸运的吧。”

“嗯？”这句话有点没头没尾，荀西丛疑惑地看过去。

计绯没看他，目光落在了远方，“等我们老了，没人愿意听我们说话的时候，就可以去微博发疯，去朋友圈发牢骚，去找一群陌生的网友吐槽……在将来的时代成为一个不无聊的老人，应该比这个时代简单一点吧。”

她回头，对他笑了一下，“至少，我是这么期待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