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的时候，小杰拿眼瞟瞟聂梓鸣，又偷偷看看葶君，前者那叫一个兴高采烈志得意满，后者则是静默不语心不在焉，决定打破沉默：“姐，你们昨晚睡得好吗？”

“好，很好。”聂梓鸣率先抢答：“我之前在你家住了那么久，都没有昨晚睡得好。”

小杰内心翻了个白眼，废话，昨晚你是在我姐卧室睡的，以前都是睡书房，性质明显不一样，他犹豫了再三，终于决定用含蓄而婉转的方式问：“姐，你们是很着急要小孩吗？”

“噗……”葶君一口牛奶直接喷了出来，小杰眼疾手快扯过纸巾盒挡住自己的脸，还好，射杀范围不大，自己没有遭殃：“怎么了，我是问错什么了？”

葶君擦着嘴正色道：“我们昨晚没什么。”都是成年人，小杰这问话的意思自然都懂，只是葶君的回答有点出小杰的意料：“啊？没什么？”两个要结婚的人了，即便真的发生点什么也是很合情合理的吧，更何况聂梓鸣也是年轻气盛的。

“对啊，昨晚只是睡觉而已，我都醉成那样了，能有什么？”聂梓鸣吊儿郎当地嚼着面包，小杰有些不解：“如果真的没什么，那你干嘛这么高兴啊？”“我很高兴吗？”聂梓鸣摸了摸自己的脸，可能表情管理没有做好，让小杰看出什么了：“没事，只是睡觉睡得很好，人睡饱了，自然就高兴。”

“噢。”小杰对他这个回答显然不满意，不过他也不是多事的人，替葶君又倒了一杯牛奶：“姐，好好喝，别再喷了哈。”

一回头，却撞上聂梓鸣望过来的眉飞色舞的眼，他竟然很挑逗地对小杰扬了扬眉毛放了放电，小杰心里暗骂：这骚包，肯定干了什么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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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

聂梓鸣千隐万瞒，终究还是被聂海知道了真相，纸终归包不住火，聂海往小荷家里去了几次，每次都是闭门羹，打电话过去又被告知人在外面，时间一长，他心中就起了疑。聂海不是笨蛋，他隐约猜到小荷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而自己的小儿子帮着小荷一起瞒着自己。

所以他几番“审讯”下来，聂梓鸣兜不住和聂海说了实话，聂海一边责怪聂梓鸣没和他说实话，一边收拾东西往医院赶。聂梓鸣见聂海这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心里哀叹他垫出去的钱可能一时半会要不回来了。

到了医院，聂海径直来到小荷的病房，这段时间小荷换了一间病房，这病房是混住的，房内家属来来去去，环境比较嘈杂，聂海在房间的最里面找到了小荷，她正喝完白粥，小荷儿子替她擦着嘴，见聂海忽然出现，三个人都愣住了：“聂叔叔？”

“你住院，为什么要瞒着我？”聂海拉过塑料凳坐了下来，言语之间也不敢太有责怪的意思，小荷歉意一笑：“这不是怕你担心劳神吗，本来这次就麻烦聂老师了，不想再麻烦你。”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聂海打量了一下病房：“这间病房的环境太差了，怎么不选人少一点的？”“是我要求的，现在病房的床位紧张，我现在也没什么大问题。”小荷抢先说。

聂梓鸣在后方心想：环境好的病房价钱贵啊，反正我是垫不起这个钱了，我还得存钱结婚呢。结婚花钱多不说，婚后的结婚旅行也是一笔大开支，聂梓鸣现在可是精打细算在用钱。

小荷的儿子这边经济状况也不乐观，他的收入在京市并不算高，为了房租和改善母亲的生活质量，他的存款本就不富裕，如今母亲住院，他为数不多的存款已然是消耗得干干净净。想到出租房里被罗里昂冲动砸烂的家具，那又是一笔需要花钱的项目，小荷儿子好生头痛。

“家里被砸烂了，那你们岂不是没有地方住了。”出院必须就得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小荷原住地被砸成那样短时间内是没办法收拾了，聂海又打起了聂梓鸣的主意：“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有些同事占着学校教师宿舍的名额也没有住是吗？”“干什么？”聂梓鸣瞬间高度紧张起来：“您可别打我同事宿舍的主意啊。”“我不是打你同事宿舍的主意，你也是你们学校的老师，你可以申请一个宿舍名额啊。”

聂梓鸣瞬间明白聂海又把算盘打到他头上：“我户口是京市本地的，校长不会批的，宿舍是针对外地老师的福利。”“你找你们校长好好说说情况啊。”聂海一门心思想申请宿舍，根本没考虑到儿子的立场，这让聂梓鸣都有点火大了，当着小荷阿姨和她儿子面不好发作，示意聂海去外面走廊说话。

“爸，您能不能别那么天真，我只是一个老师也不是校长，帮小荷阿姨安排这个工作我就跑了不少人情了都还没还清呢。”聂梓鸣的语气很不善：“还有，这次小荷阿姨出事，住院费用我垫了不少，您看这笔钱是不是应该您来出，我最近缺钱缺得紧，麻烦您把钱给我报销一下。”

手掌心朝上向聂海伸了过去，出乎意料，聂海竟然毫不含糊地掏出银行卡拍到聂梓鸣手上：“这些钱我都会出，现在我就拜托你给你小荷阿姨找一个暂住房。”“学校的宿舍您就别想了，房子我可以去打听打听。”有钱自然好办事，聂梓鸣脸上马上阴转晴，笑嘻嘻地拍胸脯：“一切包我身上。”

随即聂梓鸣似乎想起了一些事：“对了，我在这家医院遇到熟人了。”“熟人，什么熟人？”“就是吕兰花的父亲和母亲。”

“什么？”聂海心中陡然一惊，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又由煞白转而铁青，聂梓鸣看出他的脸色不大正常：“爸，你没事吧？”

聂海连忙摇了摇头：“没事，没事，那什么，你赶紧帮你小荷阿姨的住处张罗一下。”他的眼神有慌张闪烁。

“噢。”聂梓鸣觉得聂海的反应很不对劲，但是他又不好多问。

这几日，下班的约会演变成了葶君陪着聂梓鸣四处看出租房，考虑到小荷阿姨的经济状况，出租房的大多都往面积小的房子看，但即便是这样，京市的出租房价格仍是居高不下，除非是往郊区走，但那又太远交通不便，左思右想之下，聂梓鸣想到一个人——罗里昂！

事情是他闹出来的，现在正是他赎罪的好时机，他不是一直都想表达歉意吗，现在他的机会来了。

聂梓鸣找到罗里昂，起初对方还有点不大愿意，但聂梓鸣把其中的利害关系一说，罗里昂马上松口同意，在小荷阿姨住处还原的这段时间里，他们暂时住在罗里昂家，当然了，小荷阿姨的原住地的维修费用，也自然是由罗里昂来出。

一套房子重新装修可不是小数目，少说也要几万，而且小荷阿姨住院的这段时间的住院费还没找他算账，罗里昂掏空了自己的积蓄，又厚着脸皮打电话给自己的父母说明情况，关键时候还是至亲骨血撑得住场，罗里昂的父母在电话里针对自己儿子的荒唐行径臭骂得他狗血淋头，末了，还是给他打了一笔钱过来，亲爹妈还是心疼自己的儿子，打完钱之后还不忘补一句：“要是不够再说。”

放下电话，罗里昂狠狠抽了自己几巴掌，都这把年纪的人了还伸手朝父母要钱，而且自己爸妈还腆着老脸替自己向自己的岳父岳母道歉，思及此，罗里昂对自己当初“劲虫上脑”的荒唐行为十分后悔，心里暗暗发誓要是这一关被他顺利过了的话，以后再不干这种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妻子也对不起一个无辜女孩子的事情。

罗里昂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房子，他的房子本也不大，两室一厅的朝北居室，如今专门把一间卧室清空干净，把自己的主卧一上锁，这间屋子就给小荷母子腾出来了，至于他自己则是收拾好简单行李搬回父母那里去住。双方都想得很清楚，因为曾经尴尬的关系，还是不要居住在同一屋檐下比较好。

————

根据医生的观察诊断，已经确定小荷阿姨可以出院，后期的恢复锻炼可以在家中进行，并不需要一直住在医院。

住了这么多天医院，零零碎碎的东西也不少，聂海和聂梓鸣都来医院帮小荷收拾东西，聂海的脸上没有半点笑容，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其他人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聂海为他们隐瞒了自己这么久的事情不高兴。

聂海心里一直默念着，千万不要遇到吕兰花的爹娘，这医院这么大，他们马上就要离开了，应该是不会再见到了。

而这世上的事情，就是担心什么来什么。午饭的时间到了，大家得先吃饭，聂海就吩咐聂梓鸣留下来照看，自己则端着饭盒去食堂打饭。

而在食堂窗口的时候，聂海心神不宁地排着队，待轮到他的时候，他随意点了盖浇饭和烩面，就在他端着几个饭盒刚要回病房的时候，一声苍老的声音传入他的耳畔：“聂大哥？”

聂海一愣，迅速转头，是吕兰花的父亲吕大富！他端着一盆面，有些犹豫不定地望着聂海，似乎在确认自己有没有叫错人，等到聂海的反应之后，吕大富才微微一笑：“聂大哥，真的是你啊。”

若是从外人的视角来看，这聂海应该尊称吕大富一声大哥才是，吕大富的外形实在是太过苍老了，但是他实实在在要比聂海小上些许，他拄着拐杖走到聂海身边：“聂大哥，你怎么在医院？”

“我有朋友住院，我来探望她。”聂海神色有些不大自然：“没想到遇见您了，您这是……”“噢，人老了，不中用。”吕大富颤颤巍巍地指了指自己心脏部位：“活动一下胸口就疼，还时不时闷得慌，穷乡下的小医院说我这是心肌缺血，我也不懂什么是心肌缺血，然后他们就建议我来大医院治疗一下，所以儿子和老伴就把我送到这来了。没想到这儿的医生一检查，告诉我这是老年常见病冠心病，你说我这把老骨头还得个听上去这么高级的病，唉……”

聂海知道他叹气什么，他叹得是了病就得花钱去治，现在这个世道，一切都得朝钱看，有钱虽然买不了命，但是没钱就治不了病买不了药，吕大富的儿子也不是不孝顺，只是他不够有钱。

如果有足够的钱的话，吕大富就不会这么节俭，这个需要补充营养的关键时候还只敢打一碗清水面了。吕大富见聂海盯着自己的饭碗瞧，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了收手：“老伴今天有点事耽误了，来不及给我做午餐，我说你不用赶了，我自己来食堂吃。平常都是她给我做，做得够营养。”

聂海不假思索，又朝打饭的窗口买了两个鸡腿，放到了吕大富的饭盆中，吕大富有些无所适从：“这这这，聂大哥，我就是想和您打个招呼，您看这……”“没事，这不是有缘遇到了吗，我正好也打饭，你别和我客气。”聂海对吕大富一家一直有深刻的内疚感，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他不敢见到吕大富的原因，许是因为心内那份堪比无底洞的亏欠感吧。

吕大富还一无所知地认为聂海是他们家的“贵人”，当年女儿突遭横祸，是聂海帮忙安置好了自己女儿，还给了自己一家一笔抚恤费。吕大富不是不感恩的人，只是很多人很多恩情不知道怎么去还，或者根本没有能力去还。

“你慢慢吃，我就先走了，他们还等着我。”“诶，好好，您慢走。”聂海离开食堂，大步流星赶往病房，感觉心脏在噗噗跳。

用完午餐，东西也都收拾完毕，聂海问儿子：“房子你找好了？”聂梓鸣得意一笑：“当然，您儿子办事什么时候让您失望过。”说罢把所有东西都抬上了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