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诺一路爬到深夜，暴风雪虽然停歇了一会儿，但是山巅仍旧遥不可及。

从他这里看上去，他与山巅的距离从未缩短过了，似乎他这半天都是在原地踏步，这样的感觉真的令人挫败。

但他知道他要去的不是山巅，而在山腰上，所以现在的他仍能保持着一个相对良好的心态，脚踏实地的一步步向上攀登。

东面是崎岖的山腰平地，想对之下比西面霜雾弥漫的陡峭悬崖下好走不少，有些地段甚至连登山镐都用不上，还时不时的等找到落脚休息的地方。

但别因此就小看了巨神峰，正因为东面好攀爬一些，选择从这边登峰的人也更多。

每隔几米就能看见一具坚硬冰冷的冻尸，这些遗体大都保持着攀岩的动作，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不放弃向山巅前进，但这也证明了他们是瞬间被寒冷夺走的，渺小的人力终究无法和自然作对。

也有一些蜷缩着的冻死者，他们身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雪，看起来仿佛与山石融为一体，随着山脊蜿蜒回环的岩石缓缓地扭曲。可以想象他们是怎么死去的，无非就是受伤或者精疲力竭之后一睡不起。

这些前人的尸体生动的诠释着一个个冰冷的现实，蕾欧娜有感而发：

“重新爬一次巨神峰，我才明白这条路有多难。”

“你上次没有见过这些失败者吗？”杰诺很自然的回应她，在这样寒冷的环境里，每一次呼吸都能吞云吐雾。

后半夜的蕾欧娜一直保持着清醒的状态，彼此之间不时会产生一些交流。

“我之前并没有见到他们，我只是一路尾随着戴安娜，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山巅。回想起来，那一夜简直如梦似幻。”

是的，戴安娜和蕾欧娜只用了一夜的时间就登上了峰顶，她们都是巨神的宠儿，绝对走了后门。

想到自己一晚上都没爬到半山腰，杰诺摇摇头感慨道：“两个被钦定的幸运儿。”

“我小时候听说爬到山上就能摘到星星，后来登上山巅才知道那是假的。”蕾欧娜自嘲的笑了笑。那一晚，她与戴安娜两个人，都成长了许多，也改变了许多。

“可你已经变成了别人眼中的星星了。”

杰诺抬起头，看见月亮正好升到山巅。不知道是因为海拔高度还是魔力影响，月亮看上去出奇地大，这是巨神峰上常有的景观。

所谓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差不多就是这意思吧。

“月色真美。”杰诺由衷发出感叹，没有夹带其他的意思。

“但不及阳光，能滋养万物，为人带来光明与温暖。”

“你很冷吗？”杰诺问。花毒压制了星灵的力量，杰诺感觉到的蕾欧娜是冰冷的。

“我没有运动热身，自然是要冷一些。”花毒带来的剧痛仍在折磨着蕾欧娜的躯体。

“要不要停下来烤烤火？”

“不用了，你的后背已经够暖和了。”蕾欧娜把脸埋在杰诺的肩膀后，感受着温暖从他身上传递进体内。这种舒适的感觉吸引着她更加贴近，她的胸口紧紧贴着他的后背，仿佛要将自己融进去，合为一体。

“为什么抗拒月光，说不定戴安娜此刻正在和你看着同一轮月亮。”

“你让我想起了那些和戴安娜彻夜争辩的日子。”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叹息，她将痛苦与回忆压了下去。

“你们可以成为了挚友，这不证明了日月并不像所谓那般的不可调和。”

“你少说了一个前提，在那之前，她还没有投身于月亮。她只是对烈阳教派的教义心存疑惑，而不像现在这样反对。”

“他们只是想要改变你们的态度，皎月教派需要一些生存的空间。”

“我的态度不会变的，我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此。太阳是所有生命的源头，而其他的一切光芒都是虚伪的，会威胁到太阳的存在。当太阳被毁灭，一切都将陷入黑暗，所以太阳的武士们必须准备好对抗那些企图扑灭日光的人。”

信仰使人盲目，杰诺一想到那些狂热的祭司可以不吃不喝的冥想数周，只靠阳光的能量延续生命，就知道想要改变她的想法是很愚蠢的行为。

但他有一些话得说清楚，不能让月亮白白背这个锅。

“太阳的生命也是有尽头的，它燃烧着自己，放出光和热。它从诞生开始就在走向死亡，你们怎么能说是月亮害死它呢。”

“太阳也会死么？”蕾欧娜打了一个寒颤，她无法想象没有太阳的世界会是怎样的一副末日景象，已经管不了是不是月亮将它害死的了。

“放心，等太阳消亡的那一天，巨神峰说不定都被风雪磨平了，那时候就连你的教派都早已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那得好久好久以后了。”蕾欧娜紧张的心情又放松了下来，死后很久的事情和她无关了。

杰诺饶有趣味的想着，巨神是不是观测到了太阳会毁灭就提前离开了符文之地找另一个根据地。不过也不用这么急吧，这儿的太阳看起来还很年轻，他们完全可以在符文之地上多停留一些时间。

两个人有继续闲扯了一会儿，直到困意袭来。

“我困了。”蕾欧娜已经和杰诺聊开了，也逐渐变得不客气起来。

“困了就睡吧。”杰诺准备继续爬山。

“晚安，希望我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蕾欧娜最后说了一句，便沉沉的进入睡梦中。

“你会见到的。”

杰诺本以为这样颠簸的情况是很难睡着的，但当真正的困倦袭来，外界任何的情况都会被大脑自动屏蔽，全身心的投入睡眠。但更有说服力的是蕾欧娜对杰诺的信任，信任是放松下来的前提。她正是相信杰诺会保护她，才能在危崖边任人摆布的情况下睡着。

杰诺在月夜中继续攀爬，巨神似乎不想再为难他了，或者是可怜蕾欧娜。

接下来的路途凛冽的寒风小了许多，打在脸上不也不再像刀割般疼痛了。虚弱的蕾欧娜终于可以在一个相对平稳的状态下好好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