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安？”

杰诺眉头一皱，自从那次毒雾事件之后，他起码有两个月的时间没有回到过祖安了。

祖安那个环境污染，如果没啥事杰诺基本是不会去的，他都快忘了他是祖安出身的了。

之前是他患有重病没有去祖安，担心吸入灰霾使得病状加重，进化日之后则是忌惮祖安满地跑的牛鬼蛇神，所以也没有去好好逛过。

现在卡蜜尔却要求他去调查炼金男爵死亡的原因，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此行凶险啊！越是接近真相，就越容易遇到恐怖怪物或者卷入黑帮火并。

不过，卡蜜尔的任务不容拒绝，杰诺只能接下。

“你可以先去光荣进化教团找扎维尔修士问路，不过你最好不要伪装，他那里不欢迎原生人。”

卡蜜尔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实木座椅上，托着茶杯细细品味着苦与甘，一叶茶像孤舟漂浮在湖泊上，只要稍稍倾斜茶杯，便能在片刻间将其倾覆。

“明白了。”听见卡蜜尔的提醒，杰诺也想通了第一步应该怎么展开才好：先拿到情报，再见机行事。

于是他回房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这么着急吗？喝杯茶的时间总是有的。”

“不喝了，早点去早点回来，祖安的夜晚很危险。”

杰诺拒绝了卡蜜尔的邀请，他不喜欢像卡蜜尔那样喜欢喝着茶忆苦思甜总结人生。

有一些人对着某一种食品有着特别的喜欢，用于排解苦闷或者无聊。例如卡蜜尔喜欢喝茶、凯特琳喜欢咖啡、妮蔻喜欢起司蛋糕、格雷福斯喜欢抽雪茄、克格莫不挑食。

而杰诺就没有特别喜欢的食品，至于为什么不要在夜晚的祖安深处乱走动，是因为蒙多医生会在夜幕降临后披上白大褂出来“治病救人”、狼人苏醒渴求甜美的新鲜血液、疟疾与枪火会在黎明到来之前夺走无辜的生命。

其实也不用带上什么东西，一把工具刀，足够的金币，一个通讯器，再换上普普通通的衣服就行了，杰诺纯粹是因为因为和卡蜜尔待久了难受才溜走的。

在祖安后街的黑市里，你连皮尔特沃夫没有的东西就能买到——违禁的武器，用于实验的人体等……

光荣进化的第一集会在皮尔特沃夫的边缘，也就是边境市场，离学工公寓不远，教堂是坐落在悬崖边上的一间老屋。

经过峡谷桥，到达边境市场的另一侧，下方城市飘来的恶臭盖过了烤肉和蛋糕的香甜。

祖安的灰霾像潮水一样涨起，漫过了人们的膝盖，沉积在沾满煤灰的遮阳棚上，留下一滩滩云状的污泥。

“我应该带个呼吸面罩的。”杰诺自言自语。

关于祖安灰霾，这种不做任何限制发展科技的顽固遗留产物，一直都是祖安无法抹去的阴霾，它铺天盖地的遮蔽了天空，使得本来就缺少阳光的地下城变得暗无天日，昼夜不分。

对于这种现象，没人有好的解决办法，除非祖安放弃发展。只能靠迦娜每隔一周将其驱散一次，保持灰霾的浓度不超过一定的水平线。

而现在正是每周里迦娜行动的前一天，灰霾最浓厚的时刻——已经触摸到皮尔特沃夫了。

一间老房子孤独的伫立在悬崖上，是一间不小的宅邸，墙壁上沾满煤灰一样的污泥，年久失修，一部分结构修筑在崖壁之外，吊在空中，看起来摇摇欲坠。

从老房子的入口进去，是一间昏暗的门房，一道铁网作为隔断，背后就是房子的主厅。

几簇橘黄色的暖灯，透过金属焊成的菱形网格照亮了大厅里的人群——大约五十来个人围成一圈，低声呢喃着，仿佛他们脚下有一台宏伟的机器正在呼吸。

他们身上披着深色的绒布，遮住了仍是肉体的部分，金属手臂和增强的腿脚露在外面，映出温暖的光芒。

显然这些人都是光荣进化教团的正式成员，只有正常成员才会用褐布遮住大部分的肉体，故意露出机械结构。

在这里，高难度的增强手术结合了更实用的功能。

在人群中间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伸出机械关节的手臂，指向一个带着光滑金属下巴的男人。

“身体即是虚无，血肉即是脆弱。”她对男人说。

“机器引领我们，”人群一起回应道，话音在空中缓缓回荡：“未来即是进化。”

铁下巴男人应该就是刚刚准备加入教团的新信徒，女人则是祭司，正带着信徒们主持新人入教的仪式。

“你是来见证仪式的吗？”一股气流声在杰诺不远处响起，他转过头，追寻声音的来源——一个光头。

他没有脖子，准确的说，他的脖子被机械装置替换了——那是他的喉滤装置，水汽从滤管中经过，发出潺潺的气流声。

他低垂着光头，嘴上的呼吸阀甚至抵住了胸骨，正在礼拜堂中的祭坛角落里点还愿灯。

“修士，我来是为了消息。”杰诺刻意的只把上衣扣住最底下的扣子，露出光洁的胸膛和冷色的金属心脏。

毛玻璃上，杰诺看见一个由冷铅勾出形体的庄严形象正注视着他——灰夫人，光荣进化教会的圣神。模糊的窗格透出亮光，被外面的弧光灯照得有些妖异，杰诺补充道：

“灰夫人让我来的。”杰诺走近了祭坛，听见了瘟疫鼠的吱吱声。

屋里放着一些盛着器官的罐子，里面浮着一个个眼球，像醋腌蛋一样，成捆的贡物包在亚麻纱布里，有些很整齐，有些泛着油光，乱蓬蓬的，露出泛黄的指甲还有一截长满老茧死皮的手指。

这些都是历来在进化日上，教团成员献给机械之神的身体组织，通过这种方式表明自己的虔诚，也祈祷着自己身上的增强体继续精确的运转。

“你先冥想，再问问题。”

扎维尔修士转过头看着杰诺，一副镜片盖在他眼睛上，就像那些罐子里存放的眼球。不过不同的是，他的眼珠子可灵活了，在镜片之后快速的转动着，被镜片放大之后眼球的任何细节都能被看得一清二楚：眼白上的血丝，瞳孔里的混沌。

这幅样子有些惊悚，不过在光荣进化教团里算很正常了。

扎维尔眨眨眼，看见杰诺胸口的海克斯装置，露出了满意的表情，皱纹堆刻在脸上，笑意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