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布鲁斯，”文卡特望向桌子对面的JPL主管开口问道，“今天你带什么好消息来了？是不是MAV改造方案的最终稿啊？”

“感觉现在也该是时候了，”布鲁斯答道，“本来我们六天之前就出了定稿，不过被突然来袭的尘暴打断了。对了，”他补了一句，“与Hermes的通讯窗口开放时我才刚飞过新墨西哥上空。他们汇报的情况如何？”

“今天走了七十五千米，”文卡特面带微笑答道，“飞火正在修养，吃得也不错，虽然还是报告说有头痛，但仍然在按预期恢复。更好的消息是他们马上就要进入子午线平原了；那里的地面一般都很平坦空旷，没有障碍。现在天气良好地面也平整，他们接下来十几天的行程应该会很顺利。”

“不错。”布鲁斯答道，“最近我一直在翻看事件发生前后拍摄的卫星影像。只可惜Hermes当时所处的视角不对，看不到飞行过程。其实就算录在机载摄像机的画面内我都感觉捕捉不到多少细节，不过能有机会试一试总归比没有好。”

“信我一句，光是我们拿到的照片就已经够多了，”文卡特答道，“当然那些嫌不够还在嚷嚷的家伙肯定对这种说法是不满意的。我们在移动房车的正常行驶时间内能有卫星就位观察已经算是运气很好了，还刚好撞上他们在那个时间窗口内发射飞火更是可遇而不可求。可有那么一部分人总是不依不饶，搞得像是NASA有台秘密时光机能随时穿越回去想拍什么就拍什么一样。”他说着摇了摇头，“再怎么说，那几个拿到博士学位的家伙总该有点脑子吧。”

“那等我们把时光机修好了就来通知你。”布鲁斯一开始说着脸上还带着笑，然而自他公文包里取出一摞打印资料之后笑容便立刻消失了，“以下是我们半年多以来辛勤工作的成果，”他严肃说道，“此改造方案目标为，保证维生系统不受根本性破坏，并且保留紧急逃逸时依靠闪闪引擎直接前往地球能力的前提下，尽最大程度的可能为MAV减重。”

“有什么要我注意的吗？”文卡特关切问道。

“等我讲完你自然就有数了，”布鲁斯答道，“提醒一下，MAV在发射时算上所携带燃料、氧化剂并减去下降级的重量为千克。我们坐定仔细算了一下，最后得出的结果是，假如没有小马的助推系统，我们就只能想办法额外增加燃料量，同时还要把飞船的自重削减至7300千克才能达到与Hermes交会所需的速度。”

文卡特愣了一会，“我算得可能不太准，”他想了想说道，“可是布鲁斯，你这都已经快把飞船砍掉一半了。这种情况下你究竟有什么办法？”

“拆除马克能直接接触到的部分压力舱体，并使用居住舱帆布封上缺口，让他们穿着自己的太空服坐在飞船里上天。”布鲁斯直白答道。

“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文卡特听了大惊失色，“这绝对是我听过的最离谱的提议。”

“没错，确实是走投无路情况下的无奈之举，”布鲁斯倒是爽快承认了，“幸而我们不用走这条路。不过在我们接下来逐项清点改造所需步骤清单，给我们这艘本来就已经轻量化到极致的飞船再进一步卸掉两吨半载重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始终记得这一点；自己心里清楚，情况还有可能更糟。”

“请你继续。”文卡特示意。

“首先要提醒一下，我们还要给飞船再增加一些载重。”布鲁斯讲解道，“星光熠熠在火星上打造的闪闪引擎会占掉原本预留给火星表面采集样本的整个五百千克重量配额。此外我们还允许组员们各自携带五十千克的私有物品。MAV在正常情况下只会运载供组员们食用一天的口粮，低轨逃逸的情景下会采取定量配给。而这次我们会给他们打包七天的短期储粮带上飞船。除此之外，我们还会带上友谊号上留存下来的机载推进器。我们也考虑过直接靠它们完全替代原有的推进器——它们轻得多，而且只要与组员们之间没有太多遮蔽就能一边运行一边充能。不过要改造现有控制适应这套新系统的麻烦实在是让我们头大，最后只得作罢。它们会留作备份，在有必要直接逃逸回地球时使用。”

“那这些推进器你打算要怎么操作？”文卡特又问道。

“我们会借用次级与三级推进器的控制系统。”布鲁斯答道，“设置它们这一层冗余自然是有意义的，但是冗余总归还是冗余，所以它们都得下岗。说起冗余设备，我们还要去掉备用通讯系统。同时还有除马克太空服的应急储罐以外的维生系统。小马太空服的维生系统会取代原本维生系统除供热以外的功能，而我们还会同时带上Ares Ⅲ以及Ares Ⅳ MAV的RTG扩增MAV的机载电池容量，因此供热也不成问题。再然后机载电池我们还要去掉三个，还要拿掉整套辅助供电系统。最后还有副驾驶台以及相关控制装置，以及每一块即使缺失也不会从根本上影响到机载操纵能力的控制面板。”

“你挑的这些倒还挺特别的。”文卡特想了想，“没有任何要你做这种考虑的意思，不过我们为什么就不能把所有机载控制都抛掉，完全由电脑来操控飞船呢？或者让马汀尼兹走MAV卫星发射流程来远程操纵也行啊？”

“因为万一到时候有必要直接逃逸回地球，我们是需要在现场安排一名飞行员的。”布鲁斯解释道，“要是MAV到了地球附近空间，那时候我们可没法给电脑编程让它根据情况立即做出必要的响应，变数实在是太多了。这也就意味着机上必须要保留一套飞行操纵装置。而且既然发射时他们就在飞船上，与其冒着电脑故障或者信号丢失的风险，还是依赖他们在现场的判断更合理。”

“前提是飞行员具备相应资格，”文卡特提醒道，“假设樱桃莓莓是我们的候选，那么只要他们一到MAV，之后直到发射前的每一天都得给她安排上足够的模拟机时。而且最后仅有在她合格的前提下——而且至少要达到与马汀尼兹相当的水平——我们才会赋予她手动超控计算机控制的权力。”

“没问题。”布鲁斯表示同意，“那么我们回到正题。通讯，维生系统，供电系统，飞行控制……好，我们继续吧。没有医药箱。没有工具。除了给马克保留一套，其余的太空服交互设备统统拆掉。此外还有飞行坐席也是一样，除了马克的座位以外，其他为人类设计的飞行坐席我们都要替换成小马们之前使用MDV部件重新组装出的座椅。”

“最后还有两个大问题。我指的是辅助燃料泵，以及首级的一台引擎。这两者都是为了冗余设置的，而且还都重得要命。”

文卡特硬撑着自己脸上的表情才勉强绷住下巴没有掉下来。他尽力保持着平稳的语气，“你还想要拆掉一台引擎。”

“对，”布鲁斯答道，“其实拆掉之后飞船的速度增量反而还会增加。本来就只是以防故障留作冗余用的。”

“布鲁斯，”文卡特扶额缓缓问道，“MAV上到底还有没有什么备份系统是你没动过刀的？”

“还有几个，”布鲁斯答道，“不过也就这么几个。我们抠出的每一千克都意味着第二上升级可以多节约一点燃料，等到轨道机动，或者如有必要，在进入地球轨道的时候可以派上用场。而且我们抛掉的这些重量也是为我们留出失误的余地，这样万一有部分小马助推器故障也不要紧。就目前的配置而言，我们的估测是假如所有助推塔架都能正常工作，那么携带这种载荷的MAV光靠首级的推力就可以直接入轨了。”

“布鲁斯，你这是一点备份都不留，”文卡特还是不买账追问道，“这样的方案预计失败率有多高？”

布鲁斯只是摇了摇头，“完全无法判定。”他解释道，“斥力推进发射系统以及闪闪引擎的运行特性我们实在是不熟悉。要是它们同时发生故障的话，就算马克他们运气好，最乐观的结果也是统统被困在火星环轨。”

“我的老天。”文卡特仰天长叹。

“确实，”布鲁斯无奈道，“还是建议你时刻提醒自己，情况本来还可以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