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ICITAS飞行任务三 – 任务日112

ARES Ⅲ 太阳日113

[08:14] JPL：早安，马克，这里是文卡特卡波尔。给你发来的电邮里有份关于近期科学与医学实验安排的日程表。文档上已经高亮标记出了所有需要进行的EVA活动，你可以询问一下你那些朋友们的意见，看他们愿意参与多少；毕竟我们这边是希望你尽可能减少劳动量与EVA次数的。

此外也请你在征得他们同意之后为其中某一位的EVA太空服进行一次仔细检查并拍摄相关照片。我们了解他们的太空服全部都来自于同一供应商。由于他们缺乏备用太空服与维修零件，我们决定研究是否可能在紧急情况下使用居住舱帆布与密封剂对太空服进行应急修补，以此防备下一次类似意外事故的发生。如果情况顺利的话，我们希望你在明天将相关照片载入上传队列。

今日新闻，神奇四侠新作表现令世人惊艳，首映周末即火速登顶票房榜首；小熊队签下Luis Bautista y Ortega为其投球；葡萄柚联赛明起开赛，坦帕首场芝加哥小熊对阵亚利桑那响尾蛇。

不过这里还有个不怎么中听的消息：NASA正在组建一个事故调查委员会，目的是为了查证是否发生了任何原本可以避免的错误才导致你受困火星。现在只是提前知会一声，之后调查组可能会对你进行问询。

最后还有一件事，虽然我们没法给你发来音乐，但还是可以传送一些纯文本格式的电子书。今天下载的文件中会包含一本我们认为你的朋友们会喜欢的书籍。读完之后麻烦告知我们反响如何。

[08:31] 沃特尼：文卡特，大部分情况下我都会尽量注意自己的语言，这种态度应该已经算是很识相了。因此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我在此向你正式宣告：我TM拒绝配合任何形式的睿智狗日调查。你手上已经有了我写的日志与事故报告了，你还想要什么？！我的飞行服在那次高氯酸盐爆炸中损毁了，还没来得及拍照记录下损坏情况。之前我还对此有点愧疚，不过现在看来我TM还真是高兴，这样至少你们这群SB在审判刘易斯找人背锅的时候能少个把柄；我TM今天就把话撂这了：你们那些怂蛋任务规程碰上这种程度的意外事故简直屁用没有；现在倒好，替罪羊倒是先找来了，没门！

另外请替我向调查委员会的各位美言几句：您妈卖批，您爸仆街。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这件事也请您不要再提。我会老老实实为你们做科学实验、撰写报告，有时不得已也会迫于你们的压力窥探一下我那些朋友们的生活，不过任何形式的调查我都拒绝合作。如果你们还想继续死皮赖脸撒泼打滚的话，我可以把蜓蜓找来，让她跟你们谈谈我对于这种邪恶调查的存在是有多么愤慨。

还有，他们的兄弟姐妹也全都不是好东西。

[08:53] JPL：马克，这里是泰迪桑德斯。我们理解你对于指挥官梅丽莎·刘易斯的忠诚，并对此深表赞许。在此我认为很有必要进行声明澄清此事：此次调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寻找背锅侠。我们这里都一致同意刘易斯逐字逐句遵守了任务规程。她唯一的过失在于寻找你时花了太长时间，而这并不能作为怪罪她的理由。我们真正想要避免的是类似于先前损坏的太空服头盔玻璃面罩那样的疏忽与误判，而这些才是你受困火星的真正原因。

我们自然一定会来救你回家。然而在你返回之后，我们还要面对Ares Ⅳ，Ares Ⅴ，以及后续不计其数的各种太空任务。Ares Ⅵ的预算议案已经上报了国会，正在等待批准通过。而我们希望接下来的这些任务之中，六名机组成员都能齐齐整整地着陆返回，不要再出现类似的意外了。因此我们现在正在仔细梳理太阳日6事故的每个细枝末节，以此确保发生在你身上的意外不会再次重演。我们保证绝不会要求你质疑刘易斯与她当时的决策，而仅是需要你回答一些有关于MAV，居住区，天线阵列，以及你飞行服的问题，这些信息至关重要。

希望这番话能改变你的看法。

[09:08] 沃特尼：不敢保证。不过还是感谢你对于刘易斯的认可与支持。希望你有亲自对她讲过这番话。

[09:22] JPL：千真万确。对刘易斯的调查始于太阳日22（火星当地时间），花了整整十七天终于彻底洗脱了她的罪责。此外她还因没有等待地球指令就终止任务的行为而受到了赞扬，如果她决定离开NASA并返回海军的话她也已经被快速提拔到了上校军衔，当然具体情况还要取决于她返回时的身体状况评估。考虑到你对于这一话题具有强烈的主观情感，我们之前都没有向你提起过这些事件。

[09:35] 沃特尼：花言巧语对我可没用。正等待下载。另外这里还有份快速情况汇报：水回收机的运行效率下降到了每天十五升左右，我今天下午会进行一次诊断排障。由于我们手头已经有了小马维生系统的无限量供水可以随取随用，这一问题其实也不怎么有必要尽快解决；不过能有个后备系统当备份总不见得是件坏事。

第73章 太阳日113

“里奇。”

里奇普内尔此刻正畅快地打着呼噜。

“里奇。”迈克发现提高嗓门并没有什么效果，于是便开始大力摇晃里奇的肩膀。“醒醒，该起床了。”

当里奇在工作隔间中沉睡时，一般只有两种苏醒方式。如果他只是刚睡着不一会的话，他一般会缓慢而平静地醒来；然而如果他已经睡饱了觉，那么他将会在剧烈抽搐中突然惊醒，通常还会伴随着他那不受控制而四处飞舞的四肢大杀四方。如果那位把他叫醒的倒霉蛋与他身体之间的安全距离不足的话，脸上可能搞不好就得挨上一记结结实实的无差别打击。即使那位仁兄使劲浑身解数闪转腾挪侥幸逃脱此劫，也未必能躲过里奇身子一激灵，弹射而出直捣小腿的那把座椅。又假如那位仁兄走了大运成功毫发无损逃出生天，那么我们的这位可怜人便有机会可以享受从地面上的一片狼藉中收拾残局的谜之快感：各种参考用资料与书籍，从休息室里顺来的各式各样的咖啡杯，大大小小的各种物品无一遗漏都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被里奇干净利落地推下了桌面。

这些可都是迈克痛彻心扉的个人体验，这也是他通常每天都会确保里奇在下午六点之前离开大楼，又在早晨九点之前不得入内的部分原因。然而近期形势实在是紧张，JPL与肯尼迪中心都要求对三枚斯雷普尼尔飞行器的轨道进行调优，立刻就要交付，于是迈克出于无奈只好将这份工作交给了里奇。

不过这次迈克运气不错，里奇刚睡着没多久。只见他从隔间壁板上缓缓抬起了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响亮的哈欠声在偌大一个空空荡荡的航天动力学部门办公室里不断回响；离轮班还早着呢。电脑旁用过的咖啡杯挤作一团（至少这次没搭出一座塔来，对此迈克松了口气），看样子似乎没有受到什么扰动。他迷迷糊糊中问道：“迈克，怎么了？”

“你那些轨道算完了吗？”迈克问道。

“才刚开始呢。”里奇嘟囔着。

此言一出，迈克简直惊掉了下巴，厉声吼道：“里奇，JPL他们一直在催斯雷普尼尔的轨道结果，就差没找上门了！”

里奇一脸懵逼，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噢……”他说道，“你说的是斯雷普尼尔的那些轨道对吧。没事，那些已经算完了。稍等片刻。”他又缓缓别过头去，双手同时在键盘上飞快敲击，飞速完成了一份迈克看起来觉得像是电邮的文档。里奇点击发送，显示屏上的界面随即返回到了桌面。“好了。已经发到你邮箱里了。”

对此迈克并没有道谢，而是细细思忖了一会，之后便谨慎地问道：“里奇，除了斯雷普尼尔之外，你难道还有什么其他轨道要算吗？”

“说起其他轨道……”里奇继续嘟囔着，“对了，休息室里有热咖啡么？”

迈克斟酌着面前的两个选项。每次里奇被要求展示未完成工作时总会是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子。通常情况下并不值得执意为此大费周章，尤其考虑到里奇的工作成果在进行同侪互审时次次都能完美过关，因此就更没有必要浪费时间了。然而今天出于某些莫名的原因，迈克坚持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过仔细一想还是算了，毕竟时间实在不够用。他甚至都没法像往常一样把里奇赶回家去洗澡睡觉了。“还没呢，里奇，”他答道，“现在刚刚七点半。我才刚到办公室。”

“噢。”于是里奇开始翻找起那堆堆积如山的结垢咖啡杯，试图寻觅着可能遗留下的残羹冷炙。

“里奇。”迈克拍着他这位天才数学家手下的肩膀说道，“今天你的任务是对那枚火星侦察卫星的轨道进行调整。我们需要对Ares Ⅲ居住区的周边区域拍摄尽可能优质的照片，以备斯雷普尼尔飞行器着陆规划使用。它们采用的都是翻滚式着陆构型，因此我们没法直接把它们扔到马克头顶就完事。所以麻烦给我找个最低能量修正轨道出来，让卫星尽可能靠近目标区域直线飞掠过去，行吗？”

“好的。”里奇挪开一页纸寻觅着咖啡杯的踪迹，之后却注意到了他自己在纸上写下的笔迹，于是把这张纸递给了迈克，说道：“帮我个忙。”

迈克伸手接过了里奇递来的纸片，只见咖啡污渍下覆盖着这样几行歪歪扭扭挤作一团的手写文字：

收件者：火星 – 星光熠熠博士

发件者：NASA JSC 航天动力学部门

请您确认以下有关闪闪引擎性能参数的计算是否正确；假设引擎与电池总重为五百千克，每秒能量消耗为电池总容量的0.00008%，由此对应于以下飞船质量范围可得……

下方排列着一组七个不同的数字（以千克为单位），每个数字又整整齐齐对应着自己单独的几组数据，同时也附带一个方程式作为说明。

“里奇，我……”迈克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向里奇解释，里奇所处的管理层级比起能够通过探路者与马克沃特尼沟通的最低要求还低了整整三级。毕竟里奇连迈克是他上司都搞不明白，这种事对他也实在没法苛求。他犹豫了一会，回答道：“我会把这份材料处理一下，让卡波尔博士通过电邮发给他们。当然我没法保证他们一定会回复。”

“感谢。”里奇答道，“另外我还需要一些超算机时。”

对此迈克有些摸不着头脑。卫星轨道向来都用不着动用超级计算机进行推算——一般情况下仅靠工位电脑上的轨道计算工具就足以应付这种简单计算了——然而里奇可能对此有他自己的想法。于是迈克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好吧，我试试看今天下午能不能拿到。”

“今天下午我还来不及准备好。”里奇说道。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要呢？”迈克问道。

“不知道。”里奇答道，“但是以后肯定会用得上。”

此时仍是清晨，而迈克为了管教他这位“问题儿童”手下已经牺牲了自己的早饭，心里自然不怎么乐意。“里奇，”他说道，“先给我处理掉那些卫星轨道调整计算，其他事情以后再说。不过首先我得麻烦你完成另一件任务，”他随手拾起一个咖啡杯（外壁上还写着老妈赛高的字样）放到了里奇手里。“请你现在把所有这些杯子全部拿回休息室清洗干净。立刻马上。”

最终迈克还是帮了里奇一把，把这些杯子运回了休息室；不过这只是因为他刚好顺路罢了。他得去倒点热腾腾的咖啡……顺便还要拿一些甜甜圈。

今天的情况有些特别。往日熟悉的视频播放器界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一屏幕的文字。

“马克，电视哪儿去了？”蜓蜓再一次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今天我们不看电视。”马克回应道，“NASA给我发来了一套我小时候读过的书。它们还挺不错的。今晚我会把第一册的第一部分读给你们听，之后你们可以自行决定是否想要继续下去。”

“是上次那位阿加莎·克里斯蒂吗？”坐在一张凳子上的星光熠熠问道。她近来已经恢复了一部分行动能力；尽管那个充气护具仍然套在她的前腿上，她还是会抓住一切机会下床活动。

“阿加莎·克里斯蒂？不是，”马克答道，“这本书是由一位名为J·K·罗琳的作者撰写的。”

此言一出，大家的耳朵都纷纷竖了起来，尤其是莓莓显得格外兴奋：“是不是有冒险故事？炎热森林？石头建筑？各种陷阱？”

对此马克思考了一会。“也许吧？”他答道，“这是一个有关一位男孩前往魔法之地了解自己过往的故事。”

这句话给莓莓的热情浇上了一盆冷水。“噢。我还希望是……”她本来还想谈论几句自己的看法，不过最终却还是欲言又止，耸耸肩放弃了挣扎。

马克环顾四周，发现其余各位都端坐起来打起了精神，然而其中几位显然对于聆听一整晚的有声读物没多少兴趣。“这本书，”他轻声说道，“名叫哈利波特与魔法石。这里的魔法师（sorcerer）是指巫师，就像星光一样会施魔法。这本书里头会提到许多巫师。”他微微一笑，补充了一句：“不过话要说清楚，这些故事都是虚构出来的，并非真实存在。就像我们之前看的那些电视节目一样，明白了吗？”

在座五位都点了点头。

“第一章。”马克开始娓娓道来，“家住女贞路4号的德思礼夫妇总是得意地说他们是非常规矩的人家。千真万确。他们从来跟任何神秘古怪的事务不沾边，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相信那些邪门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