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商王朝，济州。

大商王朝帝都，白帝城。

……

空中飘着鹅毛大雪，这已经是白帝城的第三年寒冬了，这三年内，人族天下再无四季，唯有寒冬，漫长的冬季让王朝子民们颗粒无收，万里山河饿殍遍野，为了活下去，人们进山、入谷，在积雪下刨食，以期望能活下去。

白帝城，此时是真的一片雪白。

就在帝都的北方城关内，一座高楼拔地而起，比周围的建筑都要高出许多，望北楼，一座由丞相府出资筑成的楼阁。

此时的望北楼上，寒风瑟瑟，一壶浊酒刚刚温好。

“君侯，要一点佐酒菜么？”

一个身穿朝堂二品官服的中年官员小心翼翼问道。

“不必，以雪佐酒，足矣。”

说话的人是一位一身书生气的中年人，身穿一袭白色儒衫，长得极为端正，一双眸子望着北方，此人正是大商王朝的文侯，文烁阳，一位跻身于文林的大儒，同时，也是一位俗世王朝入仕的官场中人。

文侯的风评素来极差，因为当初与北方四族媾和、订立岭南之盟的人正是文烁阳，他从踏入大商庙堂中的那一天起，一直对“北伐”之事极力反对，也正因为这样，与武侯岳昊之间越来越水火不容，二人的朝中相持早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北方如何了？”

文烁阳问道。

中年官员微微一俯身以示敬意，道：“云隐司的人回报，武侯岳昊已经带着所部的十万人马抵达古淆关了，同时，武侯将令几乎传遍了云州、燕州、宁州三地。”

“只是北方三州吗？”

文烁阳皱了皱眉，道：“岳昊绕开我北伐的意图如此明显，陛下不可能不察的。”

“没错。”

中年官员道：“武侯离开白帝城之前，曾经深夜觐见了陛下，之后就带着调兵令牌离开帝都了。”

“看来陛下已经默许了。”

文烁阳揉了揉眉心，道：“这座天下，怕是真的要变天了。”

中年官员讶然：“文侯为何这么说？”

“为何？”

文烁阳一双眸子透着冷冽：“北方三州，云州五十万铁骑，宁州、燕州各二十万战甲，若是全部投入北境一战，全军覆没，人族北方三州防守完全空虚，此时妖族、魔族、鬼族若是倾巢而出南下，你觉得最后的结果是什么？真以为凭一座扶苏长城，六座北方雄关就能守得住偌大的人族天下？”

“啊？”

中年官员骇然：“那我等……该何去何从？”

“随我去见圣上吧。”

文侯起身，一双眸子再次看向北方一眼，道：“南方三州，黄州、雩州、芙蓉州的战甲、铁骑应该及早北调了。”

“是，君侯！”

……

深夜。

睡了一整天的林昭终于醒来了，浑身的伤势正在快速痊愈之中，一场与元婴境决战的磨砺中，武道、剑修都获益匪浅，他深吸一口气起身，穿上一身干净衣衫，打开房门，打了十几趟拳之后，体内真气激荡，三座蕴剑湖以不同的速度缓缓旋转，这一刻，少年神清气爽、舒适之极。

六境武夫、二境剑修，各自根基都越来越扎实了。

而此时，月光下的林昭早就当初那个黑黑瘦瘦的小镇少年，面庞逐渐圆润饱满起来，整个人都洋溢着一种少年天骄的气息，伫立在庭院中，宛若一株参天松柏，浑身拳意流淌，一身傲骨，浑身都充满了少年意气。

“公子。”

就在此时，庭院的角落里，走出了一位身穿杏黄长裙的少女，长得极为端庄秀美，一双眼眸水灵灵，让人看着就喜爱，身段娇小纤柔，但胸前却也高高耸立，看向林昭，她轻轻作揖，声音很柔的说道：“公子晚上好……”

“嗯。”

林昭皱眉看着她：“你是谁？”

“我是山巅别苑的侍女。”

“怎么还不睡？”

“我……”她抿了抿红唇，道：“本来就要睡了，但看到公子一人在院中孤单寂寥，所以想要陪陪公子，哪怕是说说话也好。”

“不必了。”

林昭轻轻一摆手：“我一个人就好。”

“公子……”

她目光楚楚：“公子是嫌弃奴家身份卑贱么？”

“也不是……”

林昭能感受到她身上有淡淡妖气，属于很淡雅的那种，这种妖气来自于天生，而之所以那么淡，则大部分是因为与人族共同生活在一起太久了，所以妖气淡了许多，人情味却浓了许多。

“那为何拒绝奴家？”

女子一双美眸浮现着水雾，让人我见犹怜，道：“若是公子愿意，奴家愿意与公子共度良宵，也不浪费了这一院子的月光。”

“其实。”

林昭看了一眼不远处，小院角落里的一株杏树，道：“我应该能猜到你的根底与来历。”

秦先生的书肆里，那本志怪小说里也提起过眼前的这种存在。

杏女，杏树所化的精怪，若是有平庸、富贵、粗俗的人住进院子她们会避开，绝不会现身，但若是有一身书生意气，又或者是才华横溢却郁郁不得志的年轻男子入住，她们则会现身侍寝，之后也不会加害男子，仅仅只是露水之欢罢了。

但是，这种离奇香-艳的事情经历太多，难免会消磨斗志、有损大道。

“公子？”

杏女柔柔的唤了一声。

“嗯。”

林昭道：“好好修行，不要僭越，你没有害人，我不会杀你。”

“是……”

杏女一副黯然伤神的模样，道：“奴家遵命！”

……

林昭又打了一通拳之后，回房休息。

就在林昭睡着的时候，一道白色身影从枕下古剑中走了出来，笔直的来到院子里的那一棵杏树前方，轻轻一跺脚，道：“滚出来。”

杏女急忙现身，一脸花容失色，她能感受到眼前这个绝美白衣女子的气息有多恐怖，杀自己恐怕恐怕根本不用动手，一口气就能把自己给吹散了。

“知错吗？”

白龙神女微笑道。

“知错了……知错了……”

杏女直接被吓哭了，梨花带雨的跪在地上，道：“上仙饶命……上仙饶命，我绝无加害林昭公子之心，只是仰慕……仰慕公子，所以想陪陪他……”

“仰慕他就奢望能陪陪他？”

白龙神女秀眉一扬：“这就是天大的僭越，就凭你，你配吗？”

“不配……”

杏女连连磕头，额头都红肿了，道：“我再也不敢了……”

“哼！”

白龙神女长袖一动，一根手指轻轻的点在了杏女的眉心处，笑道：“你呀，好好修行，切莫找死，知道了么？即便是将来真的修成了一个什么精怪首领，变成了一个杏树大妖，那也不能为祸天下，你来自于人族天下，一身灵气也都来自于人族天下，应当知道报恩才对的。”

“知道了……知道了……”

杏女梨花带雨：“多谢上仙教诲。”

“哼~~~”

白龙神女指尖浮现出一道米粒大的微光，直接没入杏女的眉心之中，道：“念在你对林昭心怀善意，助你修行一二，回去吧。”

刹那间，杏女美目圆睁，她的身形正在飞速变化，姿容变得更加秀丽好看，身段也变得更加丰腴、饱满起来，短短一瞬间居然增长了数百年的道行，已然是一位中五境精魅了，只是她是属于人族天下的精怪，而不是北方四族“妖魔鬼怪”中的那个“怪”。

杏女飘然返回杏树。

白龙神女也化为一缕白光没入剑刃之中，而林昭则早就在睡梦之中，对外面的事情可谓是一无所知。

……

北境，古淆关。

关内，无数营帐连成一片，来自于云州的铁骑陆续抵达，粮草器械等也一一在送达之中，这几天，汇聚的人马已经越来越多，已然是连营数十里了。

帅帐内。

武侯岳昊轻轻擦拭战剑，这柄剑追随他多年，也曾杀过许多妖，也曾砍下过十一境大妖的头颅，只是这次再出鞘，岳昊不知道会如何，此时此刻，他完全看不到未来，宛若在深夜的风雪中顶风赶路的远游人，奇袭一事最后的结果，还要看天。

“君侯！”

一名统领级战将踏入营帐，风尘仆仆，道：“云州南端的四个郡县的骑兵也都已经陆续赶到了，就在刚才，点到名册已经满了，军曹司那边统计的结果也出来了。”

“云州来了多少铁骑？”武侯抬头问道。

“一共五十三万！”

战将的神色中透着喜悦，笑道：“比我们预期中的还要多一点！”

“嗯！”

岳昊仿佛松下了一口气，道：“宁州、燕州那边的粮草什么时候运到？此外，两州的步卒抵达何处了？本月十五，能否到古淆关？”

“二十万宁州战甲在十天前就已经从州城出发了，二十万燕州战甲在十三天前从大陈王朝旧都也出发了，在本月十五之前，应该能到！”

“知道了。”

岳昊放下手中佩剑，道：“从济州、蜀州、梁州调运的粮草能提前抵达吗？你立刻多派飞鱼传书，督促粮草，绝不能让粮草在四十万战甲之后才到。”

“是，属下这就去办！”

“等等。”

“君侯还有事？”

“文侯那边有消息吗？”

“没有。”

……

武侯一声轻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