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土里行走良久，倒也不觉得如何闷热，因为督瑞尔的身上一直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寒气。

“大师，你感觉闷吗？”虽然不觉得热，但是地底缺氧的环境是难以改变的。

“嗯嗯，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老头子正头晕呢。”迪卡凯恩在花篮里哼哼唧唧地说道。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与督瑞尔沟通。

督瑞尔却忽然停了下来，似乎他完全能够洞悉我的心意。

“到地面上去吧。”我心里默念着，以督瑞尔的速度，我们应该已经出了亚瑞特高原的范围了。督瑞尔想必也和安莉一样具有读心术的能力，传递我的想法只需要在心里默念也许就可以了。

督瑞尔停顿了片刻，却并没有钻出地面的意思，反而往更深处钻去。

“错了，我们应该从土里出去。”我轻轻捶打督瑞尔的硬壳。

督瑞尔却完全不理会，一个劲往地下钻。

“大师……”我无可奈何地向迪卡凯恩求助。

“嗯嗯，你不要急啊，督瑞尔害怕阳光，你就体谅他一下吧，现在估计正是正午，让他面对强烈的阳光会伤害他的。”迪卡凯恩说道。

“大师，你看得到外面的情况吗？”我很担心玛维娜的身体是否能够承受得住缺氧的环境。

“在地底黑洞洞的，我当然看不到。你不要老是和我说话，那样我的呼吸……就更加困难了。”迪卡凯恩开始喘息。

“我不放心，我担心玛维娜。”我皱着眉。

“担心？那就搂在怀里，这样你就心安了。”迪卡凯恩戏谑道。

我翻了翻白眼，“怎么让玛维娜出来？”

“嘿嘿，我就知道你……，安莉已经把花篮赠你，你就是它的主人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使用精神力吧，它能够感应。”迪卡凯恩说完，开始了更粗重的喘息，就再不做声了。

安莉的花篮也具有读心术吗？我呆了片刻，启动精神力，传递让玛维娜出来的意思。花篮十分听话，立即展开，我伸手触碰到了玛维娜绵软的身体，心下异样了一阵。

“大师，花篮展开不会影响你吗？”我小心翼翼地将玛维娜的身体拉近身边。

迪卡凯恩没有回答，只是一味喘息。

督瑞尔要干什么？越往下，空气就会越稀薄，我倒没什么事，可是玛维娜和迪卡凯恩是凡人，严重缺氧会要了他们的命的。

我探了探玛维娜的脉搏，依然没有跳动的迹象，再探探她的鼻息，仍然是没有呼吸。按常理来说，玛维娜已经死去了。可是她的身体却保持着柔软和温度。

“噗通！”督瑞尔庞大的身体忽然落进了水里。

原来他在寻找一个地下河流。由于河水经年累月的冲刷，地下河床会有很大的空间，流动的河水可以带来充足的氧气。

地下水的冰凉使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大师，水没有淹到你吧？”我实在想不通安莉那镂空的黄金花篮如何阻挡河水入侵。

“大师……”

迪卡凯恩尚未回答，我却大吃了一惊，玛维娜的一双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环绕住我的脖子。

我的心一阵狂跳，“玛维娜……玛维娜……”

玛维娜没有回应，但是双臂仍搂着我的脖子不放。这不是巧合，显然是她的身体在冰冷的刺激下产生了本能的反应。

“大师，玛维娜的身体又有反应了。”我不知是忧是喜。

“嗯嗯，是吗？适当的刺激可以保持她的肌肉力度，不至于会退化太快，你可以尝试不同的方式，让她活动一下，这样对她的身体有好处。”迪卡凯恩的喘息平复了许多。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水并不会影响迪卡凯恩所处的空间。

“喀喀喀……”一阵奇异的声音响起，水流湍急的地下河流在极短的时间内居然结了厚厚的一层冰。我这才恍然大悟，在鲁高因的地下暗河，为什么会忽然产生结冰的异象，那是督瑞尔在释放寒气。

玛维娜在这极寒的气息下，身体居然微微颤抖，双臂搂得更紧。

我心里一阵激动，玛维娜还有触觉，凭借触觉可以触发她的本能反应。

我也顾不上什么禁忌，伸出双臂环抱着她的身体，就像在一年前的那次风雨归航，依靠我自己的体温为她御寒。

督瑞尔在结冰的河面上飞奔，喀喀喀的声音不断响起，在接近他身体一定范围内的河水都急速结冰，那寒气真是非同小可。

“咚……”我似乎感觉到玛维娜的心脏跳动了一下。我急忙松开双臂，将她的身体放在臂弯处，仔细观察她的反应。

可是玛维娜又完全没有了反应，脉搏和呼吸都没有了。

我叹了口气，轻轻抚摸她的手背，一时间，又陷入恍惚之中。

督瑞尔顺着地下河流的流向不停奔跑，河流向东，这个大方向倒不会错。

“这样跑下去，老头子会饿死的，我可不像你们那样，不吃不喝照样劲头十足。”迪卡凯恩抱怨道。

我也蓦然想起，玛维娜是需要不停进行活血治疗的，在寒冷的环境下，也许治疗的周期要缩短。

督瑞尔停了下来，但是却没有往上走的意思。

“等到天黑吧，”迪卡凯恩叹道，“往后的路途，我们需要夜行昼伏。督瑞尔不能忍受阳光。”

督瑞尔是安莉的兄长，如今却落到这般田地，一静下来，我就感觉到难过，这样的生活一直忍受了六百年，没有阳光，没有伙伴，甚至没有希望，比我悲惨多了，我至少还有一个活下去的理由，至少能够遇上玛维娜、艾克多……我不知道支持督瑞尔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是因为异兽的生命很长还是因为他也是不死的。

督瑞尔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巨螯猛地锤击了冰面一下，厚厚的冰层哗啦啦塌陷了一大片。

对于一个曾经为神的男人来说，也许同情就是一种侮辱。

我轻轻拍击督瑞尔的背脊，表示我的歉意，“督瑞尔兄，对于安莉……我很抱歉……”

督瑞尔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身体忽然开始颤动。

“你能够读懂我的思想，而我却无法跟你交流，对于六百年前的事情，我也仅仅是一知半解……”我继续说着，督瑞尔庞大的身躯开始在冰面上移来移去，显得烦躁不安。

“张龙，不要再说了，你只需要知道督瑞尔对你没有恶意就好。”迪卡凯恩在花篮里叹息道。

黑暗的“冰河”里一阵沉默，我不敢再谈及督瑞尔的事情，一个男人的伤痛是不能摆在桌面上做谈资的。

良久，督瑞尔的情绪慢慢平复，开始向上爬行。

破土而出后，夜幕已经降临，督瑞尔开始往西北方向爬行。我愣了一下，“方向好像不对……”

“咳咳，你什么都不知道，由他吧。”迪卡凯恩在花篮里哼哼唧唧地说道。

“大师，为什么要往回走？我们得找个集市，玛维娜需要治疗。”我皱皱眉。

“治疗，你拿什么来治疗？安娅给了你药了吗？”迪卡凯恩嘿嘿冷笑了几声。

难道没有？我叹了口气，“安娅已经把药给我了，你不知道罢了。我们得尽快赶往光明之城，不能再来回折腾了。”

“嘿嘿，那你打开看看啊，请啊，请啊。”迪卡凯恩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愣了片刻，安娅亲手交给我两个瓷瓶，那还有错？但是迪卡凯恩这样一说，我倒觉得有点奇怪，于是律令花篮展开，迪卡凯恩和我的一堆事物在同一个空间，老头子正抱着我的痛苦之杖打盹。

我拿起安娅交给我的青色瓷瓶，打开瓶盖，往里一望，果然空无一物，“大师，这是怎么回事？”

迪卡凯恩睁开一只眼睛，“你该不会以为是老头子我把它吃掉了吧？”

我又打开白色的瓷瓶，仍然是空的。

“安娅给我两个空瓶子是什么意思？”我不由一阵恼火，“那样我还走得了吗？”

“嘿嘿，我都说了这个女孩子不好惹，你斗不过她的。”迪卡凯恩伸了伸懒腰。

“安娅明明主动把药交给我，并叮嘱我记得给玛维娜治疗，可是为什么要耍我？”我颓然望着迪卡凯恩。

“也许是她忘了往里面装药了吧。”迪卡凯恩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说道。

“大师，你早知道瓶里是空的？”我皱着眉，不胜烦恼。

“嘿嘿，女人的心啊，她怎么会让你这样轻易走掉？她怎么会允许你亲自给玛维娜治疗？”迪卡凯恩怪笑着，让我忍不住想揍他。

“你们串通好了的？”看着一脸坏笑的迪卡凯恩，埋头飞奔的督瑞尔，我顿时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可是无论如何，我也要去找哈德尔！”

“去，当然去，可是得带上安娅，不然你想也别想。”迪卡凯恩脸上忽然变出一本正经的表情。

“安娅不是想把我留在亚瑞特？”我的心顿时轻松了一阵。

“嘿嘿，留住你的人，留不住你的心，有何用？不如随君流落天涯，也可以朝夕相处，一解相思之苦。”迪卡凯恩又开始坏笑。

我就算再蠢也听明白了迪卡凯恩的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