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晏，我们要去哪？不用告诉临沨吗？他好像睡着了。”

端门城上空，君晏踏着云抱着大毛球悠悠前行。

“放心，我们会遇到他们的。”

端门县衙内，季临沨猛然惊醒，急急忙忙套上靴子道：“几时了？！我睡了多久！”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人却是杜阮。

“杜先生？”

“先吃东西吧，阿尧在整顿军马了，吃完我们也该出发了。”

季临沨草草洗了把脸，他确实已经饿到不行了。一边狼吞虎咽吃着东西，一边问：“我睡了多久？”

“整整一天。”

“啪嗒~”

季临沨手里的馒头掉进了汤里，他急急咽下口中的包子道：“那前线打起来了吗！？不行，我们得赶紧过去！小旗~”

“放心，”杜阮重新拿了个馒头给他。“你那位太子皇兄已经先行一步了。”

季临沨又咬了口包子 ，含糊不清道：“先行一步？”

“嗯。”杜阮点了点头。“吴崖传回消息说他们按照计划从左边攻城。可太子却比原定早一个时辰率军攻入右方。洛军见镇西军来势汹汹，就将兵力大量往右转移，等吴崖他们攻入左边时，城防稀疏兵力短缺，不到半个时辰就破了左边防线。”

季临沨叼着包子傻愣愣不知说什么。杜阮给他递了碗汤道：“云舒信里曾说这位太子待你极好，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他倒算是个难得之人。”

季临沨喝了口汤 也顾不上烫，又急急塞了两三个包子就拉着杜阮朝军营去了。

“不行，我不能拖皇兄后腿！”

这后方防线一破，驻扎城外的洛国大军不得不大量入城。护城河上一时吊桥齐齐放下，大小城门悉数打开。城内百姓皆闭门不出，城郊管控不严，家中有老人的都偷偷躲到了暗河里。

飞纱城后方一破，雨花城与端门城的兵力便可直接进入。三日之内，季临沨与季临潜就夺回半城。

“你那名手下能不能听到地上的声音？”

季临沨转头看着杜阮，杜阮摇头道：“地下暗河都极其深，更何况小旗要穿过整座城。若是这暗河浅些，飞纱城也存在不了这么久，早塌陷了。”

季临潜点了点头，重新看向行军图。

“眼下有个难题，若是我们太早攻过去，怕炸到自己人。若是太迟又怕那位小友出来之时落入了敌军手中。”

“眼下攻与不攻主动权都在我们手中。洛军显然对飞纱城的地形还不熟悉，越拖下去对我们越不利。”

“四天了，小旗一定到了。”开口的竟是老忠。“我最了解他，他既然听到了你们的计划，说好五日，他定会在此之前赶到的。”

“老忠~”

“公子，我都相信他，您还不信吗？”

季临沨将旗帜在城门位置重重放下，咬牙道：“攻！”

季临潜戴上头盔，拔剑出营，号角一起，刚刚停下的战场再次硝烟四起~

连战一夜，眼看就要逼近城门了。玥国这边接了命令，不能后退也不能上前，一时两边僵持不下。

“动了~”

“什么？”

玉露指尖一勾，拉回一个杀红眼的镇西军，蹙眉道：“地动了。”

她话音刚落，远处高大的城门轰然落下，无数洛军惊恐的看着后方。

“全力进攻！”季临沨大喊一声，孤身冲入了敌阵。

他一直在等这一刻，所以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就偷偷站到了最前面。待到蓝尧行、季临潜他们发现时，已经追不上他了。

“老忠！谁看到老忠了？”云舒的嘶吼响彻了战场，然而他迟迟没有收到回答。

“全军听令！中间开道！”季临潜举着大旗拔剑冲了进去，若不是胜利在望，则裕定要一扇子将他刮回来。

“小旗！在这！”

季临沨一路狂奔，终于在坍塌处看到了一个缩在灰尘下的身影。

小旗从角落里爬出来，咧嘴朝季临沨用力的挥着手。他黑漆漆的脸上全是污泥，看着身形又消瘦了不少，身上那件粗布麻衣活像挂在稻草人上。

“公子！厉害吧？”

“小旗！”

季临沨笑容一愣，侧身就看到了老忠。

“不要！！！”

苍老的喊叫声响起，季临沨的长剑已经出手。然而老忠扑倒在地，无数刀枪剑戟向他戳去。

小旗的白牙还咧着，身后是滚滚翻涌的河水。四周尽是厮杀的呐喊与哭泣，十三岁的小旗看见了玥国飘扬的国旗，以及空中那位先生茫然的目光。他抬手擦了擦嘴角，手背上顿时一片鲜红，胸口闪闪发光的，是铁水浇筑而成的箭尖。

“忠叔~”

小旗看到了老忠的脸，看到了比星辰还要闪耀的剑锋。

十三岁的小旗还那么年轻，像个发育不良的小猴子，薄如纸片的小身板被风一吹就倒了下去。头顶的天空开始乌云密布，落在他脸上的雨滴还带着余温，小旗看得格外的远，他看到了云端，看到那位先生半垂的眸中带着哀伤，看到他怀里的毛球有一双湿漉漉的眼。

那颗带着余温的雨滴落进了小旗眼里，他突然感受到胸口的疼痛。于是他抬头望去，长长的箭向江南的芦苇，开着银色的花，而他就像那汪盛着芦苇的湖水，平静的没有涟漪~

季临潜一剑挡住了刺向老忠的兵器，却眼睁睁看着季临沨的秋肃剑被人挑飞，而他赤手空拳冲进了敌军最密集的地方。

“小旗！”

“公子别去！”

无数的呐喊没淹没在冲锋的号角中，季临沨嘶吼着向小旗跑去。然而身边的敌军太多了，他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了，手臂已经不听指挥，或是伤了或是断了，他都注意不到了。花了毕生最大的力气，始终还是到不了小旗身边，只看到他咧着的嘴，沾满泥污的笑，以及随着鲜血流出，说着：“公子小心~”

“啊~！”

秋肃剑飞回了季临沨手中，剑上突然迸发出的金光将他周围的人悉数弹开。他毫无章法的愤怒挥舞着剑，终于跪倒在了小旗身前。

“小旗~小旗~”

季临沨将剑丢下，抱住了小旗瘦小的身子。可他的眼还睁着、嘴角还扬着，甚至鲜血还是滚烫的，只有鼻息是静的，眼眸是黯淡的，瞳孔散的像是晕染开了的墨~

“公子！”吴崖的长枪嗖嗖过去，还是阻挡不了敌人的长枪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