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临沨赔着笑，瞧着二人的脸色一时竟然插不上话。

蓝尧行哼笑道：“太子殿下看的是远，沁园离皇宫这么近，想必一览无遗了？”

季临沨满头大汗，猛然盯住了蓝尧行。

“家主扯远了。沁园既然是临沨的家，自然也算是我半个家，自己家，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谈何一览无余？”

蓝尧行皱眉不语，季临潜便喝了茶，起身道：“想必家主也是为临沨的婚事而来。我见诸位手脚利索，不如一同合作？”

蓝尧行本不想答应，但也知道此事迫在眉睫，便只得点头答应了。

眼看万事俱备了，蓝尧行却又和季临潜争执起来。季临沨本就对这二人束手无策，悄悄溜到了檀居避风头，可云舒一见情况不对，二话不说便来寻他回去。君晏乐得看这样的热闹，至少季临沨此刻并无空去想封瑞雪的事，便拉着萧萧一起撵他回去。

“舅舅、皇兄，”季临沨一脸无奈。“一切从简就行，不必如此张扬。”

蓝尧行与季临潜却异口同声道：“这是你的婚姻大事，怎可敷衍了事？”

季临沨无奈面前扒开一堆大红的喜服，捂着脸道：“可谁家新郎官准备这么多喜服啊？”一般都是新娘准备~

念及此处，季临沨又低着眉不说话了。那二人心道不好，忙着人将衣服收了下去。

“这样吧，”君晏热闹没看成，倒催促刚刚进门的则裕当起了和事佬。“顶冠用太子的，喜服用家主的。”

则裕边说着，边默默远离君晏。他这前脚刚进门，后脚君晏就叫他出主意，总之，靠近这位大神多半没好事。

二人眼瞅着季临沨的气息，也不便再说什么，只得同意了则裕的办法。

这边准备好，季临沨便派人去通知封家了。酒席却因着望麟宫并非季临沨的私人宫殿，蓝尧行就将长盛街最大的酒楼包了下来。应着封安国的条件，只用娶回封瑞雪即可，酒席宾客原是不用准备的。可一个亲哥哥、一个亲舅舅，谁都替他憋屈，硬生生将玥都能请的都请了个遍。碍于他俩一个是当今太子，一个是玥国首富，长盛街怕是要被堵的水泄不通了~

季临沨换好了喜服，整个人看着更加丰神俊朗了，只是两天了，无人见他实打实笑过。萧萧踌躇半晌，终于还是抱着自己做的大红花递给了季临沨。

季临沨盯着那团绸花，愣愣道：“很好看，谢谢萧哥哥。”

萧萧鼓着腮帮子，眼睛红红的没说话，替他将花系在胸前。待他推开了，众人才看清，那绸花红白交替，像是染了鲜血的白牡丹，做得逼真极了，一边盛放，一边枯萎。

“临沨~”萧萧忍不住上前抱住了季临沨，却又想着是季临沨大婚，倔强着不肯掉眼泪。

季临沨僵硬的身体一颤，轻轻回抱了一下萧萧，哑声道：“没事~”

见众人都等着，萧萧只得回了君晏身边，缩在他身后偷偷拿他的衣服擦眼泪。

本是热闹的事，可迎亲队伍浩浩荡荡，除却唢呐与锣鼓，鞭炮从望麟宫一路铺到了封府。可却没人说话，没人笑。但凡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这支队伍的奇怪之处。

顶头的季临沨面无表情，身下的马本该带红，可从马开始，除了那顶八宝金丝软轿，一左一右，像是分隔两边，一红一白，融洽又诡异。

阵阵锣鼓与鞭炮声中，众人畅通无阻来到了封府。这一次，封家府门打开，却也如沁园一般，一半红，一半白。

“季临沨前来迎娶贵府封瑞雪！”

季临沨下了马，端端正正朝着大门呐喊。一时间，锣鼓停了，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

封安国一身红黑的喜服，头上却缠着白布，靠封页扶着才站稳。听到季临沨的话，身子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两步。终还是回望了一眼，勉力站直道：“豆蔻之年，觅得良缘。我雪儿乃是高门贵女，当配如此红妆。”说着，他摇摇晃晃抬头看着天空喊道：“雪儿，爷爷愿你夫妻和睦，相敬如宾。愿你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说着，他的声音像是破了的洞箫，被风出嘶哑厉吼，撑在封页手臂上，闭眼流出两行泪道：“送小姐出嫁！~”

他话音一落，两边锣鼓再起，封府内，封瑞雪的哥哥红着眼将一袭红妆的封瑞雪背在背上，背后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小心扶着封瑞雪。

封瑞雪刚一出门，花白的纸钱漫天扬起，丧幡高挂，白旗飘飘，门口的人皆泣不成声，封瑞雪的母亲直接哭晕过去。

季临沨完了礼，重新回到马上。就在重新启程前，他从怀中掏出一段洁白的孝布，沉重系在头上。

“瑞雪，我娶你回家~”

嘴里淡淡说着，他回望了一眼轿子，牵起马绳坚定向前走去。而他身后，白色一排随从纷纷撒起黄白的纸钱，白帆连成一排，将日光挡得一丝不漏~

“阿娘，”一个小女孩跟着大人跑来看热闹，见状问她娘亲道。“轿子里的真的是新嫁娘吗？”

“是啊，才十五六岁呢，可惜了~”

“可惜什么？”

她的娘亲没有回答，季临沨缺瞧着眼前如雪花纷飞的纸钱红了眼。

封瑞雪本该满心欢喜看着这一切~而这漫天飘飞的，可以是花瓣，可以是红纸，她才多大啊，怎么会是素白的纸钱呢~

两边唢呐，一吹大悲，一吹大喜。混乱交杂中，只听得人一阵蹙眉。长风掠过，拉起长长的白幡，又搅搅绕绕，同红艳艳的绸布缠到一起。红纱轿帘微微扬起，只见里面粉面桃腮的姑娘，满头璀璨的花冠珠钗，桃色的腮、樱红的唇，靠着轿缘，闭着眼，静得像是睡着了。不知她梦中，可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新郎官，以及身后的十里红妆~或是大雪纷飞里，一片望不到头的红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