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礼礼部已经准备好了，明日殿下便可前往府。”应书不着痕迹擦去额角的汗。“老奴这就告辞了。”说完他便僵硬地一步步走出了沁园，面上血色全无。这时他才发现沁园满地残片，像是发生过打斗。可同样的，他也不敢多问。当他踏出沁园大门那一刻，身后两扇沉重的木门被一阵巨大的风“嘭”一声砸拢合上，檐角一只沉重的青铜铃铛被震得叮当作响~

“公子！”云卷直直起身，怒目睁圆，盯着大门方向。“要不要我去杀了他！”

云舒扶起季临沨，低头道：“公子，轻蓑能保您无恙。”言下之意，季临沨不必忍让，无论是这位大监，还是那位宰相，轻蓑都不放在眼里。

季临沨只草草将圣旨卷起，也瞧着门的方向，淡淡道：“无妨，只是下聘定亲，比起玥国，这都是小事。”轻蓑能护他他自然知道，同样的，他不会负轻蓑。

“阿晏，”萧萧将捂在君晏眼睛上的手张开一缝，瞧着君晏眸色恢复了正常，才重新将双臂挂在了他脖子上。“你们为什么生气？”

君晏眨眨眼，将萧萧的头按进了怀里。

“都是小事，没关系。”

实则，君晏说这话的时候瞳孔又重新亮了一下，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不用则裕提点，他现在也明白了封安国的用意。

封安国逼迫季瑄下旨，是为了自己的两个女儿报仇，也是敲打季瑄，暗示玥国离不开他封家。而他之所以要季临沨同封瑞雪成亲，则是明晃晃的告诉季临沨，他与他母亲蓝贵妃，什么都不是。只要封家愿意，他季临沨就得永远向封家低头。他不同意又怎么样，只要封瑞雪喜欢，哪怕他是玥国高高在上的六皇子，也得低头到封家当条狗。往明面上说，封安国就是在报复，拿玥国的国运为要挟，报复他们父子俩的所作所为，宣泄自己的不满。

君晏此刻的愤怒，却不是因为被这无知凡人摆了一道，而愤怒于自己的无能为力。虽然他对季临沨这个便宜徒弟有诸多不满，可做了他的徒弟，就是他的人。奈何命数天定，他是九天神尊，他能改人命，却动不得国运。这件事上，他只能眼睁睁看自己的便宜徒弟受委屈。过往种种，在君晏看来不过小打小闹，无伤大雅，所以他便不在意也不去管。可眼下的事，季临沨才刚刚决定放下仇恨，封家就送来如此“大礼”，折父辱母，放在哪不是天怒人怨？君晏不偏袒季临沨，可也不曾让他平白受气。若非萧萧拦着，他刚刚真的差一点就杀了那老太监~

“师傅，您不必为此生气。”

君晏从盛怒中抬起了眼眸，季临沨已经倒了一杯凉茶放在他跟前。

“父皇尚且低头，我身为皇子，自当以国家为重，这都是没办法的事。”

君晏拿起茶杯，合眼将杯中茶水饮尽。沉默良久，只特别轻的说了一句：“委屈你了·”

要是换做平日，他定掀桌子不干了。可他说不出让季临沨反抗的话，也说不出让他远走高飞。季临沨要走这条路，也必须走这条路，因为君晏发现自己是自私的。比起季临沨眼下的困苦，他更不能接受的是闫熽再也回不来……所以，他受着，也只能让季临沨一同受着。

君晏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可季临还是听到了，他沨诧异一瞬，摇了摇头，故作轻松道：“我这也算深入敌营了，封家密不透风，这算是天赐良机，师傅该高兴才是。”

君晏被他逗乐了，松了眉头将茶杯重新放下道：“那便祝你孤军深入，直取敌将首级。”

季临沨开怀大笑，重新给君晏倒了茶水，自己拿了牛肉大口咀嚼着仿佛饿极了般，笑道：“多谢师傅金口！”

云舒云卷还在那气得咬牙，猛然听到季临沨的笑声，以为他疯魔了，赶紧看过去。只见那师徒二人神情轻松，言语畅快，哪来半分不悦？

萧萧被季临沨塞了一嘴牛肉，好不容易嚼完，抢了君晏的茶杯喝了口水，茫然又急促地问：“临沨临沨，你们到底在干嘛啊？”君晏不告诉他，他还不能问季临沨吗！哼~

季临沨又给萧萧塞了片牛肉，笑道：“说上次卖核桃酥饼的阿婆该出新饼了，明日我就给你买去。明日不用上朝，我定抢在前面，给你带一堆热乎的回来！”

萧萧在脑海中略略搜索，一会儿便想起了那什么核桃酥饼。咽着口水口齿不清道：“真的吗真的吗？那个阿婆做的糕饼好好吃啊！这次会出什么呢？”

君晏捏了捏他的鼻尖笑道：“小馋猫，出什么，等临沨买回来不就知道了。”

萧萧有些沮丧地“哦~”了一声，心中猫爪似的越想越馋，只顾着咕咕咽口水往自己嘴里塞肉片解馋了，哪还管他师徒二人。

季临沨瞧着萧萧羡慕道：“还是萧哥哥最快乐啊。”

君晏挑眉道：“我悉心教导多年，你竟盼着做只猪崽？”

季临沨眉尾抽搐，心想着师傅怎么能这样说萧哥哥？转念一想，又觉着就算是做只猪崽，那也得有个同师傅般可靠的人一直照顾投喂才行啊，否则那也是任人宰割的命运。想着想着，他又感叹起来，自己果然注定了是个劳苦命~

萧萧吃饱了，便骨碌碌跑过去同云舒云卷收拾自己的烂摊子去了。季临沨想拦，自己却先被君晏留了下来。

“横竖他都会过意不去，就让他弄去罢。”也不知他是真去收拾烂摊子，还是给云家兄弟添乱呢~

季临沨瞧萧萧摆弄了一会，弄得云舒云卷瞠目结舌，却又有苦不能言。两兄弟只得眼巴巴看着自家公子，盼着他能拦一拦这祖宗，可季临沨只眯眼笑着，转过身同君晏说话去了。

“师傅，明日，您不必去封府，也不必跟着。”

君晏收回注视萧萧的目光，疑惑瞧着季临沨。季临沨眉头微蹙，答：“封安国是出了名的狠辣，丽妃柔妃一事，他绝不会善罢甘休。我是身不由己，何必要让您与萧哥哥去趟这趟浑水呢？”

君晏手指一震，差点压抑不住眼中的怒气。

“好~”

他还是答应了。倒不是真为了季临沨所说的不去沾晦气、蹚浑水，而是无法亲眼看着季临沨身陷囫囵。若抑制不住怒意，他真怕自己坏了运数，搅乱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