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知道！”她像是怕季临沨再说出什么，吼的极大声。“可是，我喜欢你啊！是姨娘先错了，是封家、是我家，我家人步步紧逼~我也恨你，我也恨你啊！~那我要怎么办、怎么办呢~”她说到后面，已经浑身颤抖，抽噎着听不清完整的话语了，整个人都瘫倒在季临沨臂弯里，只是手还握着季临沨的手臂不愿意放。

季临沨却淡淡笑了笑，拿自己的帕子塞到封瑞雪手中，沉闷又轻飘地说了声：“你还是一样啊，一样没变。”

封瑞雪抽噎了好久，突然才回过神来，顶着一双兔子般的红眼，转头问季临沨：“殿下，什么，什么没变？”

季临沨从她发间拔下了一根从头顶滑落到耳畔的珠钗，那珠钗也不算独特，就是一块椭圆的黄宝石，别无他物。若是细细一看，宝石中间有一道不小的裂痕，可不仔细也发现不了。

“你幼时，可去过凤仪宫？”

封瑞雪不明白季临沨在干什么，还是乖乖答道：“不、不记得，但皇后娘娘素来不喜姨娘，应是没去过的。”

季临沨却将那珠钗仔细端详了片刻，重新插回她头顶，轻声道：“不，你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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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封瑞雪第一次进凤仪宫，她贪玩在一个小院中待了许久，回神时领她的嬷嬷却找不到人了。她素来在家闹腾惯了，不见大人也不害怕，自己便在凤仪宫中到处走。恰巧在一个转角看到了被小丫鬟欺负的季临沨。那时的季临沨活像个小乞丐，面对比他小的封瑞雪还要矮了一个头。

封瑞雪躲在墙后，见小丫鬟要打季临沨的脸，便急匆匆跑过去推了小丫鬟一把，趁她不注意，拉起季临沨便跑了。

“你、你莫害怕~”封瑞雪拉他躲到了一个树林中 ，呼哧呼哧大口喘着气，白嫩的小脸跑的通红。

“你是不是刚刚被买来的啊？”

季临沨瞧了眼自己脏乱打满补丁的衣服，红着脸低下了头，实在无法开口说自己是皇子。

封瑞雪却以为他是害怕，便拍着胸脯道：“我带你回家吧！你的眼睛长的真好看，我肯定舍不得打你~”

季临沨却猛然闭上了眼睛，因为他被皇后打骂过太多太多次，原因都是他这双过于同蓝贵妃相像的眼睛。

封瑞雪见他闭着眼双眉紧皱，以为他不开心，赶紧摆手道：“你不想去就算了，没事的没事的，我~”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季临沨的肚子就咕噜咕噜打雷似的响了起来。实际上，他刚刚被打，也是因为一天没吃东西了，想找那个小丫鬟要点吃的。小丫鬟却嫌他打扰了自己的闲暇，见四周没人便要打他。

“呀！你饿了啊？”封瑞雪低头瞧着满脸通红的季临沨，有些为难道：“可是我也迷路了，我没带吃的~你知道哪里有吃的吗？”

季临沨依旧没答应。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哪里有，可他不能去，也不敢去。他满是泥污的手已经将小姑娘的衣袖擦上了一片灰黑，此刻便更加无地自容了。

远处，封瑞雪的嬷嬷已经在喊她的名字了。于是封瑞雪便急急从自己头上拔下来一根珠钗塞给季临沨，小声道：“这个是我身上第二值钱的东西了！最值钱的是爷爷给我的长命锁，我不能给你。你把它卖了，就能买吃的了。”她小小年纪，哪知道皇宫没有集市，买不了吃的。

季临沨想将珠钗还给她，却在拉扯间不小心将钗子摔到了石头上。他吓了一跳，赶紧躬身将珠钗捡了起来，却见明黄如月珠钗上有了一道裂痕。他使劲擦了擦，可那道痕迹像是镶嵌在了宝石中间，怎么都擦不掉。

封瑞雪急急拿过珠钗看，季临沨怕自己又被打，便只得喏喏低着头，微不可闻地说了声“对不起~”。封瑞雪当然没听到他的道歉，只看着珠钗小小惊叫了一声，然后把头上另一只塞给季临沨，听着嬷嬷越来越近的声音，急急道：“你可拿好了，别再让人欺负了~”说完，她便蝴蝶似的蹿入草木间不见了。季临沨拿着那只珠钗愣愣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口中的“谢谢”都未来得及说出。

他没将那只珠钗卖掉，一直小心珍藏着。直到他与季临潜同住一个院子。季临潜在时，没人苛待他。可季临潜不在，院中就不会有人。那次他饿了三日，实在无法了，便将钗子给了一个小宫女，央求她给自己点吃的。小宫女拿了钗子，却只给了他一兜冷硬的馒头。却也是那兜冷硬的馒头，让他留着一口气撑到了季临潜回来。

若非今日在封瑞雪头上看到了那只珠钗，以及珠钗里的裂痕，他都完全忘了这件事了。那时一切都发生的太匆忙了，那个小姑娘出现的突然，转眼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以为是哪里的小宫女，在凤仪宫里偷偷找过，可再也没见过她。若非他当真靠啃馒头挨过了七日，撑到了季临潜回来救他，他真以为那不过是他困苦中一场微甜的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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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瑞雪呆呆道：“我不记得了~我长大后只去请安过两次。”

季临沨却没告诉她原因，他只是很开心，至少，那个善良的小姑娘，一直都还那么善良。

“我不会娶你。”季临沨只扶着她往石凳边走，口中淡淡说道。

封瑞雪木楞一瞬，苦涩道：“我知道，是我~”

季临沨打断了她，轻声道：“不是因为封家，我说过，这些事与你无关。”

封瑞雪眼中泪海汹涌，一是切切实实听到季临沨说不会娶她过于悲痛，二是感激季临沨没将她连坐。

“难、难道，难道殿下有了心上人吗？”

封瑞雪咬着下唇，问了一句。

季临沨将她扶着小心放到石凳上，开口道：“没有。”

封瑞雪急急抓住了季临沨的手臂，问：“那为何不能~”

季临沨只答：“我只拿你当妹妹。”

封瑞雪苦笑着不说话了。她还能说什么呢？当妹妹，总好过拿她当仇人吧~

“那、那我以后，以后能来找你吗？”封瑞雪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不会带其他人的，一个人都不会带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