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晏撑着桌角，瞳孔些许涣散，半晌无言。最后只得一掌按着额头，闭眼道：“你的意思就是，你这一天光跟在季临潜身后放羊、哦不，放小畜生了，啥都没做？”

季临沨红着脸解下背上的包袱，满满一大包粉白翠绿的桃子，一揭开便铺满了桌面。

“摘、摘了桃子~”

他倒是想得周到，还提前将桃毛处理干净了。

萧萧高兴坏了，塞给君晏一个，又给季临沨一个，自己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啃得嘎嘣脆。

“你们快吃啊！这个桃子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桃子了！”

季临沨拿着桃子不敢动，只淡淡扯了抹笑道：“萧哥哥喜欢就好，明儿我还给你摘。”

君晏咬一口，确实鲜甜可口。但就是莫名的硌牙！

“桃儿是好吃，只是你明儿还打算去放羊呢？”

季临沨吓了一激灵，赶紧摆手答：“不会了不会了！今日大皇兄捕猎时一直有人偷偷放冷箭，我不敢走开，便一直跟着他~”

“怎么，明日便没人放冷箭了？”

季临沨红着脸低下头道：“大皇兄比我想的还要强上许多，想是不需要我在旁边，还拖累他得分心看顾我。”

君晏继续啃着桃，慢悠悠答：“你自己明白就好，先吃东西吧。”

季临沨面上一喜，赶紧行礼道：“多谢师傅！”

早在他们回来前，今日报信那个小太监便头脑聪明的送了食盒过来，说是怕六殿下下山饿了。君晏点头收下了，又给他丢了颗珍珠。

小太监欢欢喜喜收了，低头道：“小的名唤应小礼，大人若有需求，尽可找小的！”

君晏向来喜欢机灵的人，于是便又给他丢了一颗，让他负责他们的饮食。

眼下萧萧与季临沨正吃的欢快，君晏瞧了一眼，食盒中的菜虽不比早上送到则裕马车上的，但也算丰盛。

草场中支起了不少灶火，御膳房跟来的伙夫正在宰杀烹饪今日的猎物，女眷也都尽数来了大帐，顿时草场上便无比热闹起来。君晏拆了坛酒，浅笑道：“刚刚草场上全是议论你的，想来你今日也算‘声名远扬’了。”

季临沨闻言，差点没被塞了一嘴的饭噎死，一边大口咀嚼咽下，一边灌了口汤，顺着食道摸了两把才缓过来。

“明日徒儿定满载而归，不会再叫师傅失望了。”

君晏指了指草场上的几个木笼子，里面正是季临沨带回来的小畜生。一些官员与夫人正带着自己的孩子围着笼子有说有笑，有些个胆大些的毛头小子，还拿木棍在顶端串了肉食，隔着笼子去喂里面的小畜生。

“你吃完了不妨出去给那些个小孩瞻仰瞻仰，他们尽数在夸你呢。”

季临沨扒饭的动作都慢下来，低着头不敢说话。

“这六殿下还真是稀奇！玥国围猎史上，就不曾见过此等奇人。”

“可不是嘛！别人的猎物都是侍从一头一头往下扛，他倒好，自个牵着一串小畜生浩浩荡荡下了山。”

“最稀奇的是，他这些畜生都挑的正好，不至于太小，刚刚好卡在够领奖的门槛上！”

“六殿下不过十三岁，又无人提点，依老朽看来，也算难能可贵了。”

“我可都仔细看过了，他是跟着太子一起下山的，只怕~”

“梁大人，慎言！慎言呐~！”

那些个官员一时齐齐望向大帐，见无异样，才各自邀约，离开笼子不再讨论了。

君晏喝着酒笑而不语，萧萧今日已经一刻不停吃了许多东西了，草草吃了点菜便又拿了桃子躺在君晏腿上悠然自得的啃了起来。可怜季临沨将那些话听得一清二楚，一时如鲠在喉，缩在桌边食不知味了。

月悬高空、星垂四野时，众人才吃饱喝足，又由皇帝领头回住处去了。

萧萧啃了一半桃就睡着了，一路由君晏抱回来的。季临沨怕吵到萧萧，又碍于今日的“收获”，心情低沉，故三人一路无话。

回到小院中，季临沨小声告了别便自己垂头丧气回屋了。君晏与萧萧的屋子中只有一张睡榻，恰好靠在窗边。萧萧睡着了还逮着君晏衣摆不放，君晏便吹了烛火，坐到了榻上，挨着窗口看风景。

君晏正准备躺下时，则裕与季临潜才幽幽回来。不过看样子则裕怕是喝多了，季临潜背着他，他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骂什么，还手舞足蹈，将季临潜的发冠抓得歪七扭八的。

君晏无心看他俩，便关了窗，给自己的屋子丢了个法罩隔绝了外面的声音。翻过身又想起季临沨还在隔壁睡着，怕他二人胡天作地一番弄出些少儿不宜的东西来，君晏便又往季临沨的屋子也丢了个法罩，这才搂着萧萧的腰，贴着他安睡了。

第二日上山的人便少了。那些个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头天便累得够呛，他们的猎物大多都是家里派来的侍从打的，他们不过走个过场，不让自己家族面子上太过不去就行。随便猎头老虎豹子也够了，今日便只慢悠悠牵着猎犬到灌木丛与山腰偷闲躲懒去了。只有一群将门之子，向来血气方刚，争强好胜惯了，还依旧上了山顶。

另外引人注目的，便是季瑄的五个皇子了。最小的季临沨都已经十三岁，五人都直奔山顶，只是季临潜与季临沨依旧一人一剑，不带侍从。君晏淡淡瞥得季临潜今日竟穿了黑步甲，想来昨晚没少被则裕数落。

“阿晏，他们在干嘛？”

君晏看了眼草场，只见里面的物什都被收拾干净了，还有人在挖小灌木，捡碎石。

恰好应小礼端着果盘来了，便笑答：“二位大人应不是玥国人罢？这春猎第二日，留在大帐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天子便会举行蹴鞠与马球比试，一来是怕大家无聊，二来也算是考验年轻一辈的能力。”

君晏不解道：“既是考验能力，何不全部一起比试？山上不还有许多人？”

应小礼一边将干净的茶具酒杯放好，一边答：“此时能上山的，要么都自知体术强悍，看不上这些小打小闹。要么就如五位皇子，只有山上最凶猛的野兽才是他们的目标。留在场中的多是些文官子弟，圣上设此比试，也算是考较这一辈是否文武双全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