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临沨面上一红。自打君晏收他为徒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君晏骂自己笨……他向君晏拱手低头，行了一礼道：“临沨愚钝，还请师傅明言。”

君晏叹气答：“不知你是真不懂，还是不想去懂。”

临沨依旧低头不起，君晏只得摊手道：“玥国只有一个季临潜，可却不是只有一个太子。你父皇子嗣单薄，死了一个季临潜，他只会更珍惜余下的皇子。所以无论你们这群皇子怎么厮杀，他都不会因为这些事杀死自己的儿子。他想要的，是玥国皇室血脉后继有人，玥国能千秋万代。并不是寻常人家的兄友弟恭、天伦之乐。”

“可是~”

君晏无情打断道：“没有可是。”看小临沨头都要垂到胸口了，君晏才收了眼里的狠厉，放缓语气道：“如若你不信，明日你便以探望兄长为由进宫，看看你心心念念的‘好父皇’究竟是怎么做的。”

君晏推开门准备离去，他可没那闲情在这安慰小屁孩。不让他自己乱想一通，还长个屁的魔心。

眼看房门都要关上了，他又探回来个头道：“切记，你并不知道真相。如若你袒露半分，只怕还不等季临潜醒来，你就先惨遭毒手命散黄泉了。”

季临沨一愣，还是乖顺答：“临沨谨记。”

君晏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关门离去了。

君晏到檀居就继续挨着萧萧睡大觉去了。小临沨却呆愣愣在床上坐了一宿。天刚蒙蒙亮就叫来侍从给他洗漱穿衣，太阳还未升起就顶着满眼红血丝进宫去了。

他未让人通报，自己悄无声息进了凤仪宫。由于太子遇害，整个凤仪宫乱作一团，无人注意到他一个小屁孩的到来。

临沨按照记忆向季临潜住的小院走去。他按捺着内心的焦急枯坐了一晚，若不是君晏再三告诫，他恨不得昨晚就来探视亲自确认季临潜是否有恙。可途经书房时，他却听到了自己父皇季瑄的声音。他面露喜色正准备开口，猛地想起来君晏的话，便一顿，住了口，站在门外偷听。

“丽、柔二妃真是胆大包天！”伴随着季瑄的怒吼，屋内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

“皇上息怒~”

说话的是季瑄的贴身大太监应书。

“等会你就替朕秘密传旨，切不可让任何人知道！就罚她二人禁足于自己的庭院，每日给朕到佛堂罚跪思过！就说是她二人念临潜突遭厄难，愿吃斋礼佛、静心养性为众皇子祈福。”

应书问了声：“那二皇子与三皇子当如何处置？”

季瑄停了好一会，才叹气开口道：“临源临渲都是朕的亲子，若是此刻责罚他二人。皇后定会看出端倪，届时只怕皇后母族陈氏发难，临源临渲性命难保~”

“那圣上的意思是？”

季瑄连连叹气，道：“陈家乃玥国开国元勋，历朝历代族中不乏文人将才，可算得上是玥国第一世家了。若皇后将此事回告母家，只怕朕也保不住临源临渲~算了、算了。就当他二人并不知情吧。”

应书谄媚奉承答:“陈、封二族都是玥国大族，圣上此法倒是两全其美。如此一来也算卖了封家一个面子，同时也警醒二位娘娘。再者太子殿下病的蹊跷，那糕点二皇子、三皇子也一同吃了的。皇后娘娘盘了一宿也未得出任何结论，若是知道皇上罚了二位娘娘，只怕心里还要感激皇上心疼太子囫囵病倒，气的责罚二皇子三皇子的母妃呢。”

季瑄淡笑了一声，缓缓说：“玥国立国三百年，到我这一代却子嗣单薄。临潜固然是朕心头最看好的储君人选，可朕也不能将所有筹码都压在他一人身上。”

“陛下所言甚是。”

“好了，天快亮了，你乘着人少，赶紧去将此事办了。”

“喏~”

应书已经应了季瑄推门出来，临沨却愣在原地，对自己父皇的刚才得言行感到无比痛心，震惊得瞪大了眼睛绷着小脸一动不动。直到应书推门时发出了刺耳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

“六、六殿下!”

应书被门外的季临沨吓了一跳，手里的拂尘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里面的季瑄闻声赶紧走了过来，一把推开应书。

“沨儿！”季瑄一愣，三两步走到季临沨面前双手压在他瘦小的肩膀上，目露凶光道：“你何时来的？”

季临沨被季瑄的眼神吓到了，心里一惊，终于想起了君晏的话。于是他顺即抱住了季瑄的大腿，眼里泪光涟涟，哭诉道：“父皇，临沨昨夜梦到大皇兄说要去很远的地方，我让他带上我，可他只自己一只往前跑。临沨害怕大皇兄真的不管临沨了，等了一夜，想早些来找皇兄~”

季临沨哭的撕心裂肺，他说的话是假，可心里的痛却是真。无论如何，他也没想过季瑄连季临潜都能舍弃。

季瑄看他红肿的眼睛，那双眼睛同蓝贵妃极其相似，连哭起来也是。季瑄心下一软，伸手将季临沨抱了起来。

“怎么会。”

季瑄给应书使了个眼色，应书拾起拂尘匆匆退下。季瑄拿帕子给季临沨擦了擦眼泪，面上挂了一丝浅笑道：“沨儿方才可听到了什么？”

季临沨趴在季瑄肩膀上，眼珠一转，抽泣着答：“方才临沨听到父皇的声音就跑过来，可就听到父皇怒骂了柔妃娘娘与丽妃娘娘，紧接着就听到茶杯摔碎的声音，就再没有其他的了。”

季瑄皮笑肉不笑，顿了一下，轻轻拍着季临沨的背说：“真的没有了？沨儿，不可骗父皇哦。”

季临沨抱住季瑄的脖子软软趴在他怀里，小声哭诉：“真没有了。临沨昨晚一夜没睡，怕惹父皇更加生气，于是就想在这等父皇出来。可中间实在太困了，迷迷糊糊站了好久，一睁眼就看到了应书公公。”

季瑄见他乖顺如小狗，又软趴趴的一动不动。心想季临沨再怎么也不过一个无知小儿，哪怕听到了，只怕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于是放下心来，父慈子孝地拿了自己的外袍给他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