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子意提着酒壶端着酒杯朝着表演层走去，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李浩然不怒反喜，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

“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祸，小子，你别狂，要不是让你在嘴皮子上占了点便宜，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一下不可。”

李浩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站起身，脚尖一点，身体轻盈地从李子意身旁掠过，来到永乐殿第五层表演层。

此时，这里的舞女还在倾情表演。

李浩然对她们摆了摆手，不屑道：“退到边上去。”

舞女如仙女散花一般，踩着小碎步退到舞台边，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

李子意来到表演层，见舞女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对她们微微一笑道：“不用担心，一会儿就打完了，打完你们接着舞。”

李浩然轻笑一声道：“怜香惜玉啊！”

“别废话，快说怎么比，别耽误我喝酒。”李子意自顾自地喝酒，看都懒得看李浩然一眼。

李浩然佯装打哈欠，捂着嘴低声道：“比其他怕伤到你。”然后放下捂嘴的手，“就比拳脚上的功夫吧。”

李子意瞥了李浩然一眼，第一句话只有他能听见，而第二句话其他人也能听见，对于李浩然的这种把戏，李子意不屑一顾。

“随便你！”

“好，那就开始吧。”李浩然说完，摆了摆衣袖，做出准备开打的架势。

此时，大殿广场上的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地放下杯中酒、手中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而李子意仿佛置身事外一般，还在那里倒酒、喝酒，一杯接着一杯，把李浩然晾在一边。

“你是不是不敢和我比。”李浩然用轻蔑的口吻道。

李子意摇了摇头，对李浩然的这句话感到非常失望：“要打，你就动手，别杵在那儿。”

见李子意还在嘴硬，李浩然脚尖一点，朝他飞去，在临近李子意的时候，握紧拳头，摆动右臂，使出三分力，朝李子意的右脸挥去。

突然，李浩然感觉身子一沉，不受控制向下坠落，挥动的手臂也感到非常笨拙。

接着，他落到李子意跟前，身体因为惯性没有站稳，趔趄着向前迈了几步，向李子意身上倒去。

他本能地抬起手，向李子意的脸上挥去，但是，这一拳和普通人打出的一样，徒有力量，毫无技法。

李子意身体往后微微一仰，拳头正好从他面门划过，给他脸上带来一阵微风。

他借着微风，继续饮酒，对近在咫尺的李浩然熟视无睹。

李浩然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看见李子意这副欠揍的样子，他再次紧握拳头，运转真气，脸上开始多云转阴，心里渐渐惶恐不安。

“怎么回事，真气呢？真气怎么没有了？！”

他摊开手，试图换一种起手式来运气，动作显得迟缓、好笑，完全没有之前那般灵动、飘逸。

经过他这慢动作的起手运气，他再次惊讶地发现，真气没有了，修为也跟着没有了。

他知道，这肯定是李子意使用了某种妖术，才让他体内的真气瞬间消失，修为也散得一干二净。

他看着依然在他面前怡然自得喝酒的李子意，怒火中烧，再次挥舞着拳头向李子意的脸上砸去。

一拳。

两拳。

……

六七八九拳。

拳拳卖力，拳拳不到肉，拳拳捶空气。

李子意喝着酒，漫不经心地走了几步，就轻松避开了李浩然卖力挥舞过来的拳头。

李浩然震惊地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大殿广场上的其他人还以为他们在开玩笑，但看起来又不像，因为李浩然挥舞拳头打李子意的动作和他们愤怒时挥着拳头打其他人一个样。

这就让他们困惑了，李子意是什么修为，他们不知道，但是李浩然的修为，他们是清楚的，武修六境，还亲眼见识过。

他们分明记得李浩然曾经在这里多次和龙骁卫比试，他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和今天完全是天壤之别。

今天的李浩然，除了比他们年轻外，打架好像和他们没什么两样。

李浩然站在原地，越想越气，看着李子意那副欠抽的表情，再次凶猛地朝他扑了过去。

这次他挥舞双拳，像不知疲惫的螺旋桨，朝着李子意乱拳砸去。

放在往常，这是不可想象的，这还是大家认识的李浩然吗。

李浩然早已顾不了那么多，他此时只有一个简单地想法，就是狠狠地揍李子意一顿。

螺旋桨般的拳头向李子意疯狂袭来，但在他看来，这些就是慢动作。

他依然享受着美酒，喝完一杯，顺势握着空酒杯给李浩然一拳。

一拳。

两拳。

三四五拳。

拳拳写意、拳拳到肉。

五拳下来，李浩然的两只眼成了熊猫眼，两半边脸抹上了淤青，两道洪流从鼻腔飞流直下。

看着此时的李浩然，众人惊讶不已，他们不明白李浩然为什么就伤成这样了。

第九章 接着舞

在他们眼中，李子意好像大部分时间都在散步、喝酒，偶尔出一下手，而且他们清晰地记得，李子意只出了五次手。

虽然这伤害不大，但是侮辱性极强。

李浩然看着地上的血迹，怒不可遏道：“李子意，敢不敢和我比剑。”

但凡李浩然还有一点理智，他都不至于说出这句话。

问题在于，他现在已经彻底丧失了理智，陷入了疯狂。

“随你便。”

李子意答应了他发出的挑战，语气像白开水一样淡。

李浩然伸开手，对着广场上的一名龙骁卫喊道：“拿剑来！”

那名龙骁卫没动，看了一眼皇上，在得到皇上授意之后，才将剑递到李浩然手上。

原本大臣们以为这次比试已经结束，没想到还有下半场。

见李子意剑也不拿、棍也不用，就知道在那里喝酒，大家都不免在心中为他感到可惜。

虽然李子意刚才的表现让他们感到惊讶，但那毕竟只是在问拳。

李浩然的拳虽然问的不咋地，但是众人都见识过他用剑的厉害。

就在这个地方，同样的擂台，李浩然曾一人对战两名修为在五境的龙骁卫，并最终取得了胜利。

那场战斗的激烈程度远非刚才可比。

所以，绝大部分人在心里都提前下了一个论断，接下来该李子意出糗了。

李浩然接过龙骁卫递过来的剑，脸上的神色比刚才好了一些。

在他看来，虽然不知道李子意用了什么妖术让他的真气和修为都消失了，但是他还可以用功法里面包含的武学。

所学功法里包含的武功招式，他早就烂熟于心，甚至成了肌肉记忆。

他现在就要用这纯粹的武功让李子意为他的轻狂付出代价。

见李子意正仰头喝酒，他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对着李子意一剑直刺了过去。

当他像往常一样提剑、直刺时，他震惊地发现自己回到了刚学用剑的时候，连这最基本的动作都做得有气无力。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子意侧身，剑从他的身边划过。

当他想使出流星斩月这套剑招时，剑就像不停使唤似的，变成了初学时的劈砍。

李子意脚尖轻点，身体向侧后方滑去，就连杯中酒都未洒出一滴，便轻易避开了李浩然的这次劈砍。

李浩然来不及思考个中缘由，提着剑，朝着李子意疯狂地劈砍，毫无剑招可言，就乱砍乱劈。

见李子意闲庭信步般地避开了他的所有劈砍，已是让他气愤不已，更让他感觉到被羞辱的是，李子意自始至终都在悠闲地喝酒。

感觉时机已经成熟，李子意横移到一位舞女身旁，“帮我拿一下”，然后将酒壶和酒杯递给了她。

就在这时，李浩然的剑从他后上方劈砍下来。

那舞女刚接过李子意的酒壶和酒杯就看到了这一幕，被吓得脸色煞白，目瞪口呆。

李依依和李思思见状，急忙喊道：“子……”

文武百官此时也本能地提心吊胆，忘记了呼吸。

眼看李子意人头就要落地之时，部分胆小的已经不敢再看，或捂住眼睛、或偏过头去。

而李子意只是从容地抬起左手，在他身前留下一道残影，在李浩然的剑离他脖颈还有两寸远的地方，他并拢二指，夹住剑，生生让剑停了下来。

接着，在电光火石之间，侧身踢向李浩然持剑的手。

李浩然突然感到一阵剧痛，本能地松开剑柄。

就在这一刹那，李子意一脚踢在了李浩然胸口。

顿时，李浩然像断线的风筝，朝后方飞去。

李子意松开二指，脚尖一点，一道残影划空而过，追上在空中飘零的李浩然。

众人只见残影在李浩然周身来回游走，并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

当李子意再次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时，李浩然正好坠落在李子意身边，并向前滑了一段距离，来到表演层的边缘。

这时的李浩然早已面目全非，整个脸像是胖了一圈，青色、紫色杂糅在脸上，红色斑点点缀其间。

李子意缓缓走向替他拿酒壶和酒杯的舞女，从她手上接过酒壶和酒杯，微微一笑道：“接着舞。”

李子意的话如同有魔力一般，舞女不由自主地走向舞台中央，其余舞女也追随着她的脚步来到舞台中央。

音乐响起，她们再次翩翩起舞，仿佛刚才只是中场休息。

李浩然用余光死死地盯住李子意，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亲手宰了李子意，以雪今日之耻！

李子意若无其事地走向自己的座位，比上次皇后叫他回来时显得更轻松。

李思思兴奋地抓住李子意的胳膊，极力控制脸上的喜悦，低声道：“子意，你怎么这么厉害！”

“二姐，你也挺厉害的，再不松手，明天这里就有你的五指山。”李子意忍着痛、面带微笑、不急不缓地说道。

李思思不好意思地松开手，露出灿烂的微笑，这笑她不需要抑制。

接下来的晚宴，李子意再也没有离开过座位，都在和两位姐姐谈笑风生，整个宴会也就得以按部就班地进行。

晚宴结束后，大家纷纷散场，李子意还是和来时一样，步行回东宫。

这一路，他遇到了很多大臣，这些大臣在他路过他们的时候，会立马变得雅雀无声，并恭敬地向他行礼。

李子意心里清楚，这只是表象而已，仅仅因为他是皇子，做做样子罢了，在他们心中，早就有了效忠的皇子。

回到东宫，李子意已有些困了。

画眉和玖玥将李子意带到属于他的房间，打好洗脚水准备帮他洗脚时，却被李子意制止住了。

“画眉、玖玥，传我的话，以后我的起居不需要服侍，我自己来就行，你们只需要负责我的吃穿用度等事即可。”

画眉轻声回道：“殿下，可是这不符合宫里制定的规矩啊。”

“在我这里，先以我说的为准，然后才是宫里的规矩，出了什么问题，我顶着。”李子意一边自己洗脚一边回道。

“小的遵命。”画眉和玖玥恭声道。

李子意看了一眼两人，欲言又止，他本想让她们以后不要这样回答，因为他不喜欢这样的交流方式。

但转念一想，这是在宫里，不能因为自己想要自由，就完全按自己的喜好来，这样会让服侍他的人无所适从。

李子意洗完脚，自己宽衣解带，然后便上床睡了。

他现在实在是太困了，以至于都不愿意在这豪华大床上多翻滚几圈，就已经沉沉睡去。

此时，东宫里到处都在传说李子意在晚宴上、在去晚宴的路上的事迹，也是从这一刻起，他们对李子意多了一份崇拜之情。

………

皇上寝宫。

“皇上。”一位童颜鹤发的老者作揖道。

皇帝放下手中的公文，看着那老者道：“龚阙，子意他是哪一类修士，现在是什么修为？”

“回皇上，殿下没有修为，他不属于任何一类修士。”

“没有修为？那为什么今晚他能够打败浩然呢？”皇上脸上露出一抹惊讶之色。

龚阙道：“皇上，殿下确实没有修为，他之所以打败三皇子是因为某种秘术。”

“秘术？”

“对，这种秘术会在殿下受到攻击时发挥作用，只要有人攻击殿下，那人的修为和真气就会完全消失，变成一个普通人，只有等到十二个时辰之后，修为和真气才会恢复。”

“天底下还有这等厉害的秘术，为什么之前都没听过，这秘术是那三清观观主传授给他的？”

“不是，没有人教过他，而且经我多年的观察，恐怕殿下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秘术好像是自己发挥作用，根本不用殿下催动，而且我也没有听说，有哪个势力会此等秘术。”

皇上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龚阙，这十八年来，有劳你了，从现在开始，你就不用暗中保护子意了。”

龚阙迟疑了一下：“是，皇上。”

皇上拿起公文道：“没事了，你下去吧。”

龚阙再次作揖道：“那老朽告退了。”

皇上看着公文，点了点头，以示恩准。

龚阙刚要转身，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皇上，我还有一事禀报。”

“讲。”皇上没有抬头，继续处理公文。

“在殿下下山前的那一天晚上，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三清观所有弟子的修为都提升了两到三个境界，想必三清观观主也提升了两三个境界。

而且我的修为也被提升了两个境界，达到了十六境。”龚阙说着，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即便这事已经过去了几天，依然让他不敢相信。

皇上脸上再次闪过一丝惊讶之色，抬起头道：“一夜之间就让人的修为提升了两三个境界？连你的修为都被提升了两个境界？”

皇上重复了龚阙的话，他想确认自己是否听错。

“是的，皇上，这也让我非常不解，以我的修炼天赋，从十四境到十六境，少说也要70年，但仅仅一夜之间，我就达到了十六境，我推测这应该和殿下有关。”龚阙恭敬道。

皇上站起身，沉思了片刻，然后走到龚阙跟前道：“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说。”

龚阙沉声道：“请陛下放下，老朽会将这事烂在肚子里。”

皇上点了点头，示意龚阙退下。

龚阙离开后，皇上站在原地沉思了良久，直到刘公公在门外提醒他该就寝时才回过神来。

………

翌日清晨。

画眉和玖玥焦急地在李子意门外踱来踱去，只因李子意再不起床，就会错过跟皇后请安的时辰了。

而她们已经叫了李子意三次了，得到的回复都是喃喃细语，根本听不清。

另一个人也在等候李子意起床，他就比画眉和玖玥淡定从容得多了。

此人生得儒雅，看起来文质彬彬，瘦小的身材难掩其文人的风骨，他是礼部侍郎陈安忆，奉皇后之命，特来教李子意礼仪。

从他进入东宫到现在，已经端坐在太子会客厅半个时辰了，给他倒的清茶，至今一口未喝。

在他看来，李子意一时未到，他就一时不能动，必须端坐着等候，动则乱礼，是对李子意的不敬。

此时，李依依和李思思来到东宫，见到两宫女，李思思便开口问道：“殿下现在人在哪里？”

“回…回大公主、二公主，殿下还在睡觉。”一位宫女怯生生地答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觉。”李思思提高音量道，说完，便朝着李子意的卧房走去。

李依依浅浅一笑，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