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氏坐到了外头，自是感到了无聊。

可她如今对姜意正是愧疚的时候，姜意让她陪着她，她如何能走。

她坐在一旁，便看到了那模样精致小巧的窥视镜。

只是觉得新奇，便拿起来端详了一瞬。

不过刚刚瞧了一眼，贺氏便觉得头晕目眩。

面前的一切似乎都变得虚幻了起来，她的面前忽然出现了姜意的影子。

不是如此时此刻，正在熟睡时的姜意。

而是跪在大长公主面前的姜意。

“孙女恳请祖母，替孙女将这门婚事给退了吧。”

那时的姜意，并没有可以随意进宫的资格。

皇帝生性冷漠，私下里从来不曾召见过臣下之女。

姜意想要退婚，便也只能来求大长公主。

“你知道这门婚事意味着什么吗，那是恭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恭王，这世上想要嫁给恭王的人不知凡几，偏你得到了，却又要将他给白白送给旁人。”

“你不喜欢恭王吗？”

少女面上掠过一丝迷茫，但不过片刻，她便道：“孙女只见过恭王两面罢了，谈不上喜不喜欢。”

“孙女只知这是母亲想要的。”

“母亲担忧孙女不能胜任恭王妃这个身份，而孙女也不想让母亲为我感到担忧。”

“我这一生，得到的东西极少，我只有两只手，得到了恭王妃这个身份，便会让母亲不高兴。”

“倘若非要二选一的话，那我只会选择让母亲高兴，让所有人高兴，我也会高兴。”

那是前世里的姜意，并非不知晓贺氏所谓的母爱几分真几分假。

但即便如此，她也愿意为了这半真半假的母爱去赌一把。

她觉得自己退了婚之后，这半真半假的母爱便会成为真的。

是自以为付出、舍弃所有便能得到所谓亲情的姜意。

大长公主沉声道：“可你以为这样的牺牲，便能得到你想要的？”

“这世上的爱是最不讲道理的，真正爱你的人，不用你付出，也会爱你入骨，让你付出才肯给予的，那一定不是真正的爱。

”

“因为真正爱你的人，怎么忍心让你牺牲，让你退让呢？”

姜意或是听明白了，但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祖母，我更相信付出一定会有收获。”

“这些日子里，母亲待我极好，我想永远都这样。”

“我愿意为此付出，我亦相信母亲她不是那样铁石心肠的人，我的付出，她一定能看得到。”

“她只要给我一点点爱，我便满足了。”

而一镜之隔的贺氏亦是泪流满面，她不住的点头道：“对，是这样的，母亲不会让你失望的。”

“母亲往后会好好待你。”

而镜中的大长公主问道：“你确定了吗？”

“我确定了。”

“即便你因此会遭皇室厌弃，将来无人可娶，要老死家中，不能拥有自己的儿女，不能承欢膝下，将来一个人孤独终老，你也愿意吗？”

“我愿意。”

姜意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

与那些相比，她眼下最想留住的就是贺氏。

带着飞蛾扑火的勇气。

贺氏的眼泪更是如泉涌一般流下。

“傻孩子，你怎么能这么傻呢？”

“母亲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而画面一转，姜意十分欢喜的想要将这个好消息去告诉贺氏，贺氏闻言也很高兴，她没顾得上姜意，又去告诉了姜元英。

册封圣旨已下，姜元英更是兴奋。

姜元英和恭王成婚的前一日里，姜元英对着贺氏身边的婢女道：“眼下我得偿所愿，那姜意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你去以母亲的名义，晚间的时候将姜意给叫到后花园中的水池旁，将她给淹死吧。”

“其实原本的时候，我是不想让她这么早死的，若能看着往后她永远匍匐在我脚下，也是一件快事，但只怕事情会有变。”

“罢了，你去吧。”

贺氏想阻止的，她不至于这么心狠，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容不下。

更不要说她那么乖巧，那么可怜。

她只恨自己从前待她太过冷漠，不曾给予她一分温情，那唯一的好，也只因着想要利用她，牺牲她，她简直不是一个好母亲。

她想上去阻拦的，英姐儿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为什么就不能容得下姜意呢？

她们姐妹两个完全可以和平共处的。

但是没有用，隔着一面镜子，半点用都没有。

而镜中的贺氏，正十分欢喜的送嫁。

镜外的贺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身边的那个婢女以她的名义将姜意给叫到后花园里。

姜意十分欢喜的过去，却被那婢女狠狠往地上一推。

姜意想要挣扎，却被她带过来的几个家丁给按在地上。

“母亲呢，母亲在哪里？”姜意四处张望，去寻找贺氏的身影。

“你不会当真以为，夫人会真心待见你吧？”

“夫人讨厌你讨厌的要死。”

“她甚至恨不得从未生出你，你在那样一个地方长大，行事粗鄙，上不得台面，若不是为了三姑娘，夫人连在你面前演戏都不会。”

“不，不是这样的。”姜意大声的嘶吼道：“母亲说她是爱我的，她想要弥补我。”

那婢女嗤笑一声，“夫人怎么会爱你这样一个人，你不知道夫人在每天陪了你之后，夫人要回去沐浴多少遍，她嫌恶你！”

“不是的。”

“呵呵，若不是为了三姑娘的婚事，你以为夫人会对你那样吗？”

“一切都是为了三姑娘罢了。”

“你哪里都比不得三姑娘，谁都不会爱你。”

“去死吧你。”

“不要——”贺氏大声呼喊道。

但姜意还是被推到了水中。

姜意心如死灰，她一遍遍的问道：“是这样吗？”

濒临绝望的时候，她道：“我恨，我恨你。”

“不，不要恨母亲，母亲从未让人这样做过，是她假传我的意思。”

贺氏觉得自己要窒息了，过了好久，她才反应过来。

然而让她更为失望乃至绝望的一幕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