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鸢姐姐。”祁素忍不住脆声唤道。

“素儿妹妹。”程十鸢眉眼柔和回道。

两人相视一笑，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距离都拉近了不少，疏离也随着这一笑冲淡了。

“江南离文安可不近，赶着马车都需要两月有余，姐姐为何来了这里？”

祁素心里好奇，古代没有火车飞机，出行全靠马车和水路，文安市在北绥国东北处，江南处北绥东南处，两地相差十万八千里，一般很少来往。

程十鸢白皙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好似有些不好意思，“我随夫家过来的。”

“原来是这样。”祁素见她欲语还休的模样，便知道这后面估计有一段故事，也体贴的没有追究。

“我听说江南水乡最是富饶，雕梁小筑临水而建，弄堂人家依水而居。可观杏花微雨，可听摇橹声声，真是人间仙境。”

祁素有些失神的想起现代前往苏杭旅游时的美景，心里又酸又涩。

“石板路梧桐乡，长街漫漫道离情。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程十鸢低低的说道，眼中微红，好似有繁星在闪烁。

祁素见她眼中的泪水摇摇欲坠，不由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有机会可和姐姐一同去看看。”

程十鸢这才回过神来，用手帕轻拭眼角的泪花，柔柔笑道，“让妹妹见笑了，许久未归家了，一时间情难自已。”

“无碍无碍，离家游子哪有不想家的。”

祁素情绪也有点低沉，不知不觉来到这个世界已有四年了，她虽然越来越能够融入这个世界，但是偶尔午夜梦回，总能想起现代车水马流的盛况。

两人都自觉失态，又亲昵的谈论了一些其他的话题，越说越觉得遇见了知己，姐姐妹妹叫得亲热。

“夫人，万寿寺到了。”

程十鸢轻轻的应了一声，又整理了一下衣服，才和祁素下了车。

万寿寺坐落在文安市沿海一座大山上，青石阶绵延至山顶，两侧古木葱郁，站在山下往上看，可以在看见郁郁葱葱树冠掩映下的古刹，高高俯瞰郁群山，庄严肃穆，看着便让人心中杂音一扫而空。

程十鸢是来还愿的，本来可以乘着马车沿着侧方的小路一路上去，但是她坚持自己从山脚爬上去，以表虔诚。

祁素今天的计划被打乱，也没有与人偶遇的心思了，只当是出来游玩。

来到此处，这里绿树成荫，佛音袅袅，钟声悠扬，心也渐渐平和下来，浮躁一扫而空，便起了走一走的心思。

两人一拍即合，相携往上走去。程十鸢的婢女吩咐了一下车夫，便拎着一个狮子人物纹嵌硬螺钿八棱黑漆食盒跟了上来。

和她们一样步行上山的人不少，有人一步一磕头，有人携妻带子，有人单纯是过来游玩的……

程十鸢身体不好，没走几步就需要停下来歇会，祁素也不是什么运动达人，锻炼也少，身娇体弱的，走两步就喘。

两人在这方面倒也是步调一致。

走了约摸二十分钟左右，进入了一个观景平台，在这里可以俯瞰惊涛拍岸，听松林鸟叫，是一处静心的好去处。

两人兴致勃勃进来，却看见入口处，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正跪在地上乞讨，也就五六岁的年纪，小脸脏兮兮的，一双眼眸却极其的黑亮。

程十鸢见状脚步顿了顿，美目中闪过一丝不忍。

小姑娘也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见到她脸上的怜悯后，没有说什么吉祥话，反倒恭恭敬敬的向她磕了个头。

程十鸢愈发不忍，从兜里掏出个五两银角子就要扔给她。

祁素一把握住她的手，冲她摇了摇头，“十鸢姐姐不可。”

程十鸢惊愕的抬头看向她，美目中满是不解，倒是将手收了回去。

小姑娘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了下去。

祁素从兜里掏出一个荷包，摸了十文钱，轻轻的放在她手里，“钱不多，但是个心意，早点回家吧。”

小姑娘眼中的光芒又亮起来了，脏兮兮的脸蛋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贵人，贵人万福金安。”

说完，她又朝程十鸢行了个拜礼，“也谢谢贵人垂怜。”

程十鸢这才反应过来祁素制止原因，这么小一个小姑娘就算有能力要到五两银子，也没有能力将它完整的带回去。

文安市虽然说治安状况良好，但是也仅局限于城墙内。在城墙外有许多地痞流氓专门跟着乞儿，若是有谁有幸讨要到几两银子，便会被他们盯上，免不了被尾随跟踪，挨了一顿暴打后被抢了钱。

有些机灵的乞儿宁愿少要点，也不想被盯上。而有些死心眼的，总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想要挨过这一茬，最终被打得奄奄一息，甚至丢了性命。

她心中既难过，又替她感到悲哀，见她瘦成了一把骨头，便将婢女召唤过来，从食盒里边拿了一些点心出来。

“饿了吧，来吃点点心。”程十鸢正准备将点心递给女孩，却见她两手脏兮兮的。

她顿了顿，又将点心放回食盒，拿出绣花的丝巾蹲着将她的手心细细擦干净，才把点心递给她。

女孩狼吞虎咽的将精致的桃花糕送进嘴里，由于吃得过快，细碎的点心渣呛得她双眼含泪，咳嗽个不停，嘴里没咽下去的点心也喷的到处都是。

尽管这样，她仍然佝偻着腰，将喷出来掉在地上的点心碎用手指稔着送入嘴中。

程十鸢眼睛瞬间红了，含泪握住了她的手，“别捡了，这里还有很多，都是你的。”

女孩恋恋不舍的将手指上的残渣舔干净，又将渴望的眼神看向食盒中。

程十鸢从婢女手中接过食盒，轻轻的推到女孩面前，“你慢慢吃，没人和你抢。”

女孩咽了一口口水，眼中炽热，却没有立刻对动手，反而起身恭恭敬敬的朝她行了个大礼，“谢谢贵人。”

待行完礼，征得程十鸢同意之后，她才拿起边上一块碎了的点心，动作十分克制，小口小口的吃起来，表情虔诚，仿佛在吃什么珍馐美味。

待她吃完之后，程十鸢将用来擦手的绣花丝帕轻轻的塞进她衣襟之中，又留了几文钱，这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