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刘三娘终于能控制住自己，平稳的漂在水面上，祁素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将注意力转移到昏迷的孩子身上，先伸手拍了拍小脸，小孩毫无反应。

她又摸了摸干瘦的手腕，脉搏微弱，她心下一惊，转头嘱咐了一下刘三娘，“你保持好这个状态，千万稳住。我先把孩子送上岸，一会就过来救你。”

刘三娘一动不敢动，转着眼珠子看向祁素怀中的孩子，满脸都是担心，“好，先救孩子，不用管我。”

祁素便毫不犹豫就带着孩子往岸上划，孩子的情况有些不妙，她得尽快上岸施救。

岸上已经有会水的百姓下了河，正往刘三娘的方向游，看样子是不需要她了。

“小姐，把孩子给我。”向阳心急如焚的朝祁素张开了双手。

祁素小心的托着孩子往上够，七八个手伸了过来，帮着向阳将孩子接了过去。

孩子刚被接走，就一堆人手忙脚乱的将祁素拉上了岸。

祁素也顾不得湿漉漉的衣服和头发，俯身就蹲在了孩子面前，她的气息极其微弱，仿佛下一秒就要甩手离去。

“看这样子是没救了。”旁边的老妇人看着女孩直挺挺的模样直摇头。

“就剩下半口气了，估计回天乏力。”有稍微懂点医术的人也叹了口气。

“真是个可怜孩子。”

祁素根本顾不得别人说什么了，吃力的将女孩搬到腿上，使其保持头低脚高的状态，使水自然流出，又伸手将她口鼻腔处的分泌物及杂物清除，恢复呼吸道通畅。

做完这些，祁素又跨在女孩身体两侧，双手平放其胸部下方，向下向前推压，造成呼气，然后停止用力，恢复原位放松，造成吸气，如此反复多次。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孩终于有了反应，“哇”的吐出一大口脏水，开始疯狂咳嗽起来，“咳，咳，咳~”

围观群众发出哗然声，“醒了醒了。”

祁素浑身早已脱力，全靠一口气撑着，见女孩好转，那口气一松，便再也不撑不住了，身体一软就往后倒去。

“小姐。”向阳惊呼出声，抬脚便挡住了祁素将要倾倒的身体。

现在已经入秋时候，天气早已转寒。

微风一吹，湿透的衣服包裹着身体，贪婪的吸收着身体仅存的热量，祁素被冻得脸色煞白，嘴唇发紫，仍哆哆嗦嗦叫向阳把女孩送到马车上避风。

向阳双眼含泪，也顾不得有人在场，伸手便将身上的衣服解开裹在祁素身上，“小姐，我先把她送过去，马上就回来。”

“好，你去吧。”祁素扬唇笑道，笑容如天上的云丝般飘渺，仿佛随便来个风就能将其刮开吹散。

“救上来了救上来了。”有妇人惊喜道。

刘三娘刚被救上岸，便强撑着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往祁素这边来，期间还摔了了两个大跟头。

“东家。”刘三娘含着泪，啪的一下跪在了她面前，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快起来，没必要行如此大礼。”祁素连忙起身去搀扶她。

“有必要的，东家对我而言就如再生父母，不仅救了我一命，还救了我女儿一命。别说磕三个头，就是磕千千万万的头您也受得住。”刘三娘坚持不起身，瘦削的身体匍匐在地上看着单薄又坚韧。

“我的力量是微小的，如果你铁了心想要自杀，我是拦不住的。”祁素心知她是半道改变了主意，才如此配合她的。

“我就是太傻了。被人冤枉了不想着怎么解决问题，就想破罐子破摔，还个清静。”

刘三娘泪如雨注，声音满是悲痛，“我也是一时想不开，想着我要是死了，孩子也没人照顾，还不如与我一同去了干净，也免得留在世间受苦。”

“可是刚一跳下去，看见她小小身子被流水来回拍打，呛了一肚子水，还努力挣扎想要活下去的模样，我便后悔了。”

“我是一个极其不称职的娘，自己苦了，也要拉孩子下水，打着为孩子好的名义为所欲为，多自私啊。”

刘三娘深陷的眼窝蓄满了泪水，瘦弱弯曲的脊梁随着动作微微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狂风折断碾碎。

“不，这不是你的错，是世道的错。”祁素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细语道，“怪这吃人的世道。”

在这个世界里，女子生来便被打下了“生育”的功能标签，被那些丑恶自私的男人划归为附属品的行列。

在她们懵懂无知的时候，就被迫灌入了“夫为妻纲”的理念，将男子作为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

为进一步巩固观念，占据主导地位的男子又高高在上设立各种纲常纪要。

无论是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的三从，还是妇德、妇言、妇容、妇功的四德，都自上而下、从里到外约束了女子的天性，规范了她们的行为，将其束缚在“贤良淑德”的牢笼里，像个金丝雀一样，麻木的度过漫长的岁月。

明明她们一点不比男子差，明明她们也有能力养家糊口，独当一面，可是却有人恶意揣测。

赚钱太多了，不合理！一定是卖身的腌臜钱，看吧，离了男人就是不行。

能力太强了，不合理！必定是投机取巧，不然一个弱女子怎么比男人还厉害？

孤身一人居住，粮油不愁，不合理！必定是谁家养在外面的相好，看她一脸狐媚样就知道。

无辜被害，失了清白，简直不要脸！如果不是你穿着不检点，每日冲我媚笑，我又如何会被美色迷昏了眼，干下这种丑事？

很多事情明明不是她们的错，很多事情明明与她们无关，可世俗偏偏将这顶丑恶的帽子盖在她们头上。

这是多么的不合理！

这是多么的可怕！

这个世界对女子的恶意是如此的坦诚，如此的深刻，路飞男子没有生育能力，估计世上都不能有女子生存之地。

祁素感觉到了无力，既是对自己，也是对这些卑微生活的女性。

她无比迫切的想要干点什么，让这些女子不再唯唯诺诺、言听计从，不再谦卑恭顺、唯夫是从，不再被定义、被欺辱。

不够，还是不够……

她想要让天下女性都做自己的主人，心有主张，光芒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