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嘉麟见凤舞没动手，疑惑了下，这才反应过来，说：“我给你的，你只管喝就是，太子哥哥不会怪罪的。”

这时，主位上杜嘉瑾也浅浅含笑地看过来，温和道：“小舞接着吧。小九年年都吃的，还吃得最多，这本来就是给你的。”

太子发话了，凤舞赶紧接过来：“小舞谢太子殿下！”

不过这一次，凤舞实在喝得有些战战兢兢的。那些偷偷射向自己的目光，一个个都带着浓浓的妒忌啊！因为两杯果汁得罪这么多人，真有些不划算。

但凤舞转念又一想，难道没有这两杯果汁，太子殿下对她的维护、九皇子对自己的与众不同他们就看不出来了吗？当然不会！所以，那些会妒忌她的人还是会妒忌她的！既然如此，她也实在没有必要纠结这个。她有太子殿下和九殿下护着，又住在东宫，不怕人嫉妒！

这菠萝汁真是好喝啊！

凤舞小口小口地喝着难得的果汁，一边喝一边怀念。前世她就喜欢吃这种带着果酸味儿的水果和果汁，比如菠萝，比如荔枝，比如橙汁等等。她就是吃苹果和梨子，也喜欢吃那种带着果酸味儿的！

可是这个时代，水果太少，若不是有九皇子和太子宠着，她哪里能吃到这样的贡品水果？

凤舞只顾品尝美味果汁了，没有注意到对面二皇子三皇子偶尔投掷在她身上的视线都不太友善。

“鱼戏新荷动，鸟散余花落……”

“紫茎兮文波，红莲兮芰荷；绿房兮翠盖，素实兮黄螺……”

“青荷盖渌水，芙蓉葩红鲜。郎见欲采我，我心欲怀莲。”

“菱叶萦波荷飐风，荷花深处小船通……”

……

就在凤舞美美地喝果汁的时候，船上的几位翰林和公侯公子已经开始吟诗作对，铺纸作画了。

杜嘉麟才开始学论语呢，还没学作诗，自然是听得无趣，而对面三皇子向来厌文喜武，同样听得头大。

不想，文武双全的二皇子杜嘉言忽然起身道：“坐在船上无趣得很，太子哥哥，不如我带人下水去摸几只莲藕上来，给父皇母后添菜。”

二皇子杜嘉言这话听前半句好似他贪玩，但听完后半句却变成了他一片孝心，自然无人敢拦。

三皇子杜嘉佑一听，也跟着起身道：“二哥，我跟你一起去！”这样表孝心的机会，自然是不能让二皇子专美于前的。

“太子哥哥……”杜嘉麟一听，也心动得很，不由眼巴巴地望着太子哥哥。原本他还想着能划着小船去采几只莲蓬，摘几朵荷花就不错了，没想到二哥三哥居然要下湖泅水。一年来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杜嘉麟真的好想去。

三皇子杜嘉佑悄然瞥了杜嘉麟一眼，给他使了一个“你老实些”的眼神，没有说话。倒是二皇子杜嘉言看着杜嘉麟那满脸期待的可怜样子，哈哈大笑道：“小九也想下水玩儿吧？那就跟着二哥一起去好了！”

三皇子杜嘉佑顿时蹙眉，阻拦道：“小九还小呢！”关键是跟着二哥杜嘉言下水，他可不放心。就是母后知道了，也肯定是不准的。

二皇子杜嘉言面色微变，带着几分嘲讽扫了三皇子杜嘉佑一眼，随即就将目光放在太子杜嘉瑾身上，目光中带着几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热切和期待。

太子杜嘉瑾含笑看着杜嘉麟，笑容中颇多宠溺和无奈，紧接着他就转头对二皇子杜嘉言道：“二弟做事向来稳重，由你带着小九，我倒是不担心什么。就是这小子顽劣，一放出去就像脱缰的野马，你把他看牢些，别让他在水里泡太久伤了身体。”

二皇子杜嘉言感受到太子哥哥对自己的信任，心情顿时云开雾散，哈哈大笑道：“太子哥哥放心，小九近来可是懂事多了，我带着他玩儿一会儿就上来。”语毕，他悄悄瞥了三皇子杜嘉佑一眼，眼中带着几分嘲讽。

太子杜嘉瑾对着二皇子点点头，又交代九皇子道：“听你二哥的话，记住适可而止，玩一会儿就回来，去吧！”

三皇子杜嘉佑悄然握紧了拳头，看着杜嘉瑾的目光隐隐藏着几分愤怒，几分受伤。太子哥哥居然信任二哥，而不信任他？为什么？就因为之前小舞的事？可是小九能和小舞一样吗？他可以不将那小丫头放在眼里，但他能不将小九放在心里？

杜嘉麟欢喜地起身拜谢太子哥哥，拉着凤舞的手正要去换衣服做准备，忽然想起凤舞是女子，不由得脚步一滞，回头为难地看着凤舞道：“小舞你……”

杜嘉麟话还没说完，太子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小舞还小呢，又不会游泳，你带她去做什么？让她留下陪我好了。”

杜嘉麟“哦”了一声，带着几分歉疚看着凤舞，挠挠头道：“小舞，我摸了鲜藕上来给你吃。你还喜欢什么？荷花？莲蓬？我都给你摘，你就在船上等我，好不好？”

凤舞点点头，二皇子三皇子都去，她可不想去。这么多人，谁知道会不会有人使坏？尤其三皇子才害了她一次，还没人怪罪他，凤舞也怕他会变本加厉对付自己。

二皇子三皇子九皇子都去下水玩去了，他们的伴读有不喜欢吟诗作对的也跟着去了，有心想表现一下的，自然还留在船上。

要说杜嘉麟下船去玩水，最高兴的要数秦守念了。九皇子走了，他就可以跟小舞说悄悄话了。

杜嘉麟不在，齐谦和崔灿都跟着下水去了，杜嘉瑾原本是要将凤舞叫到自己身边来的，后来见秦守念拉着凤舞的手走到一边咬耳朵，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小孩子还是跟小孩子在一起才好玩儿。他相信在这船上，就算不在自己身边，应该还是能保她安全无虞的。

秦守念担心凤舞在宫中的生活，又有好多话想跟凤舞说，便拉着凤舞指了指人少的船尾，说：“小羽，我们去那儿吧！”

凤舞点点头，两个孩子便手拉手去船尾说话。杜嘉瑾安排了人保护凤舞，见她往船尾去了，便也跟了过去，不过见两个孩子在说悄悄话，便很识趣地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守护着。

凤舞见了，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说高兴吧，也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毕竟太子哥哥派人保护自己呢！可自己的行踪时时被人监视着，想弄点隐私都不容易，也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秦守念关心地问了群芳馆大火之后的事情。

凤舞估摸着那名保护自己的侍卫应该听不到他们说话，便凑近秦守念耳边，几乎毫无保留地跟他说后面的事情，最后道：“阿黄这次可是立了大功的，你回去以后多照看它一些，有时间就跟它说说话，它能听懂的。还有，如果有机会，替我去北区看看秦朗他们，照应他们一下。”

秦守念立即应下，又迟疑地问：“小羽，那天的事情，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凤舞嘟着嘴摇摇头：“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太子殿下和九殿下对我这么好，因为我的事累得九殿下受伤，皇上也没说什么，我已经很知足了。那些对我不好的，我从来不放在心里，我只记对我好的人，这样我心里就只有快乐了……”

说到最后，凤舞脸上自然地露出幸福快乐的笑容来。秦守念看着凤舞的笑容，不禁在心中暗自忏愧。他的心胸不如小羽。谁对他好，他会记着，但谁要是对他不好，他也会记在心里，总有一天要报复回去才好。

就在这时，只见一只麻雀飞过来，落在船舷上，对着凤舞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小舞，小舞，不好了，不好了，咪咪出来找你，被人抓住了！

啊？什么？咪咪被人抓住了？

凤舞抬头，碍于不远处还有人看着，便用意念问它：“什么人抓了咪咪？他们把咪咪怎么样了？”

秦守念震惊而又兴奋地看着凤舞和那只麻雀。他已经意识到这只麻雀是来找凤舞的，正在跟凤舞说话。每次看到凤舞和其他动物交流，秦守念就觉得很兴奋。只是现在凤舞用的意识交流，没有出声，他并不知道她们都说了些什么。

秦守念真是好奇极了。

小麻雀有些语无伦次地说了很多，凤舞听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那些人将咪咪扔到一个叫鼍（tuo）龙池里去了！

鼍龙池？什么地方？

听了小麻雀的解说，凤舞脑子里立即显出一种动物的形象来——鳄鱼！

鳄鱼？凤舞一听，急得差点跳起来！怎么办？怎么办？在水里，咪咪哪里打得过鳄鱼？既然是鳄鱼池，那就是说也不会有树什么的可以让咪咪爬上去躲一下……

短暂的慌乱过后，凤舞立刻冷静下来，她立即用意念问小麻雀：“鼍龙池在哪儿？”

小麻雀飞起来指着一个方向道——那边，那边，不远……

凤舞一看，原来是挨着蓬莱岛的另一个岛，瀛洲。可是，她要怎么过去呢？这事，不告诉太子殿下只怕不行，可是太子殿下身边那么多人围着，她又不能明说，要不然如何解释她的消息来源？

凤舞想了想，忽然大声问秦守念：

“六哥，你说这湖里有鱼吗？”

“当然有了！”

“都有些什么鱼？”

“呃，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鲤鱼应该是有的吧？小舞你想吃什么鱼？”

“我不想吃鱼，我想捉鱼玩儿！”

“捉鱼，玩儿？好吧，我陪你一起去！”

……

凤舞想，现在二皇子三皇子都不在，那个很有嫌疑的秦家大少爷秦守仁也不在，她又在太子殿下的保护之下，应该是安全的。就是乘坐小船下去瀛洲岛也是临时决定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才是。再说，还有六哥跟着自己一起呢！仇视自己的不过是崔家人，应该不会对秦守念动手。

凤舞原本是不想带着秦守念一起去的，倒不是怕他知道什么，而是因为对鳄鱼这种凶残的动物，她也没有把握能驯服。她担心带着秦守念去会有危险。可是不让他去，他肯定是不会答应的，自己一个人划船出去也引人猜疑。几经考虑之下，凤舞便决定暂时瞒着他，等会儿靠近瀛洲岛的时候她就一个人游过去。

……

船舱里，顾沧海的画已经画好了，正铺在一张书案上，众人正在鉴赏。

“果真是好画啊！浓淡相宜，意境幽远……”

“叶，疏朗有致；花，姿态各异；还有莲实、蜻蜓、露珠……好画，好画呀！”

“乍一观，仿佛和风徐来，荷叶漫卷，花姿摇曳，真是栩栩如生啊！”

“顾三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

顾沧海静静地站在太子身边，唇角微微含笑，并不说话。

凤舞带着秦守念回到船舱里，仗着身子小挤进杜嘉瑾身边，却明显感受到太子殿下和顾沧海两个人虽然在人群中，脸上都露出淡淡的笑意，但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是冷漠孤寂的，让她很有些奇怪。

但现在凤舞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她直接打断这种虚假的热闹真实的孤寂氛围，孩子气地抓住太子殿下的衣袖嚷道：“太子殿下，小舞想和六少爷去钓鱼。”

凤舞声音清脆悦耳，但在此时难免显得有些突兀。因此，原本正在品评顾沧海这幅荷花图的翰林和公侯家的公子们自然就有些不大高兴了。这孩子怎么这样冒冒失失的？一点眼力介都没有！真不知道九殿下喜欢他什么……

杜嘉瑾倒是没有丝毫被打扰的不悦，反而回头拉着凤舞的手将她带到自己膝前，掏出自己的手绢帮她擦了擦头上的汗，又将一杯雪梨汁递给她喝了，这才含笑问她：“刚刚去哪儿玩儿了？怎么想着要去钓鱼？”就在他回头的这一霎，凤舞便立即感觉到他身上那种淡漠孤独的气息不见了，看着自己的眼眸中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喜悦之意。

太子殿下对她可真好啊！凤舞暗自感叹了一句，而后抬头对着他眨眨眼睛，小声道：“太子殿下还记得我们的秘密吗？”

太子微微一怔，这个时候，小舞跟他提这个？

“所以小舞要去钓鱼？”

凤舞连连点头。

太子沉吟了一下，说：“我多派几个人陪你一起去。”话虽如此，但杜嘉瑾眼眸中却带着几分问询。

凤舞想着自己的秘密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的好，便摇摇头道：“不用了，太子殿下帮我们准备一条船，再有一个会划船的船夫就行。”

杜嘉瑾抬头，往凤舞身后看了一眼，见对方点了点头，他才再次将目光放在凤舞脸上，点头道：“好吧，不过你们要小心些，最好别离开大船太远，有什么就大声呼救。”

“小舞知道了！”凤舞欢喜地答应了一声，眼底却难掩那一份急切焦虑，转身拉着秦守念就往外跑。

太子乘坐的这艘船本来也不大，走的还是有意在莲池中隔开的水道，因此，船上准备的小船就真的是小船，只能坐两三个人那种，狭长狭长的，是可以划进荷花丛中的。

凤舞和秦守念连同一名负责划船的内侍在小船里坐好，然后小船才慢慢地被船上的起重装置放到水中。凤舞看了看那个以绞盘和人力为主的起重装置，暗自感叹这个时代的人还是挺聪明的。不过，他们还不懂得用滑轮，不然能省力不少。

划船的太监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太监，据说前两年九皇子坐小船进荷塘里玩儿，就是他负责划船的。为了平衡，划船的老太监坐在船尾，凤舞和秦守念坐在船头，船头船尾相对而坐。不过，凤舞见那个老太监一边划船一边似乎在审视自己，不过凤舞并没有感觉到对方有杀气，因此并不放在心上。她知道，因为九皇子和太子殿下的喜爱维护，她现在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好奇。

“公公，往瀛洲那边划吧！”凤舞交代道。

老太监微微一怔，含笑道：“小公子，太子殿下交代过不要离主船太远。”

凤舞不依，学着九皇子的霸道语气，看着老太监的眼睛道：“难道殿下的人没有交代你要听我的吩咐吗？”

那老太监迟疑着：“可要是离大船远了，要是遇到个什么意外，老奴可担待不起。”

不等凤舞开口，秦守念便拍着胸脯道：“公公放心，一切有我们呢！”

老太监也知道秦守念是皇后的侄儿，他看着凤舞和秦守念，迟疑了一下，但随即就微微叹了口气答应下来。凤舞立即感觉到，那老太监的心情似乎变得有些阴郁了。不过，她心里正担心咪咪呢，自然是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那老太监划船的动作的确娴熟，没几下就划着小船离开特意留出来的大船水道，进入荷塘深处。要去瀛洲，当然是走直线最快，要是顺着水道走，那就太绕路了。

在他们身后不远，又一条小船跟了上去。但因为层层荷叶的阻挡，凤舞并没有看到有人跟着，只是听小麻雀叽叽喳喳汇报以后知道，这应该是太子殿下派来保护她的人。

小船很窄，船舷也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