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或许没有人能比沈复更了解宁绾。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虽然短暂。

但暗地里偷偷观察宁绾的那几年，沈复早已对她举手投足间的小动作了如指掌。

在发现宁绾的芯子里换了一个人的时候，沈复将她锁在了一间屋子里。

他逼问那个陌生的灵魂，将真正的宁绾藏到了哪里去。

灵魂一开始还不肯承认，软着声音向沈复求饶。

见他无动于衷，便开始用各种难听的话，对沈复破口大骂。

有好几次沈复甚至想要杀了她，可是不行。

那是宁绾的身体。

他必须要保护好她的身体，等着某一天宁绾能够再一次回来……

……

在灵魂被锁起来的第三个月，她割腕自杀了。

看着整个浴室的地板，弥漫着的全都是宁绾的血，沈复差点精神崩溃。

所幸经过医院的抢救，这才平安无事。

出院后，沈复亲手打造了一间适用于她的笼子。

他将屋子里所有可能造成伤害的东西全都移除，又用手铐将她锁在栏杆上。

那个灵魂想要死，想要让她的绾绾回不了家。

沈复怎么可能会如她所愿。

他开始变着法地折磨她，故意锁着她，好几天不给饭吃。

又在她奄奄一息的时候，给她注射营养液。

他也会故意逼着她喝很多很多的水。

让她憋不住生理的需求，消磨她的意志，然后求饶。

那个灵魂说宁绾早就已经死了，回不来了。

沈复不相信，一如既往地继续折磨着。

一年、两年……

……

或许也可能更久更久。

沈复早已经忘记了。

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到最后渐渐绝望。

再一次来到房间，看见宁绾那张本该明艳张扬的脸，毫无生气。

竟被自己生生蹉跎成如今这副鬼样子，沈复真的好后悔。

那个灵魂还在辱骂他。

用那张他最爱的脸，说出一字一句诛心呕血的话。

沈复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狠狠地掐上那纤细的脖子。

随着一道清脆的“咔嚓”声过后，眼前的人犹如一块破布，软软地倒在自己身前。

沈复面无表情地看向门口不知何时出现的少年，突然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小书，对不起……”

说完，他转身，猛地撞向身后的窗。

跃然而下……

……

心脏那处的疼痛越来越明显。

宁绾苍白着脸，冷汗淋漓。

甚至一度无法呼吸。

吓得宋梦莞赶紧将她搀扶到床上躺好休息。

她倒来一杯水递给她：“要不你还是别听了吧，反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不，我想知道……”宁绾重重地喘息了几口，说：“所以还有第三个、第四个……甚至无数个轮回，对吗？”

宋梦莞和057面面相觑。

“是……”

“第三个轮回，绾绾二胎难产大出血，一尸两命；第四个轮回，你们一家三口郊游路上发生车祸，只有小书一个人活了下来；第五个轮回，你和沈复在度假山庄遭遇雪崩……”

“停，停！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宁绾有些痛苦地捂住耳朵。

她已经没了再继续听下去的勇气。

宋梦莞默默闭上嘴巴。

等过了好久好久，宁绾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

她睁开眼，眼底布满猩红的血丝。

“为什么？”宁绾的脸上，带着万念俱灰的绝望：“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对我们？……我们只想像个普通人一样，度过平凡的一生，这有什么错？”

“因为小书，是这个世界的反派……”

宋梦莞的声音很轻很轻。

却犹如重拳击鼓，狠狠地撞在宁绾的心头。

“反派的痛苦与磨难，是作者赋予他的一切。幸福与快乐这种东西，本就与他无关。此刻越是幸福，待到失去的时候，便越是觉得痛苦。”

“有时候，命运就像一道无解的题。”

而对于这样的故事结局，宋梦莞也同样觉得有心无力。

突然，宁绾想起了一个人。

她握住宋梦莞的手，眼底含着期待地问：“那么陈奶奶呢？阿满说过，陈奶奶是另一个时空的我。她成功救下了小书，那么未来的结局有没有被改变？”

【小书最终并没有被救下来……】一直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057突然开口，它哽咽着声音哭着说：【最后，他还是死在了那条河里！】

宁绾的手下意识地松开。

她颤抖着嘴唇，那一句【不可能】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057崩溃喊道：【我根本抓不住他的手，他跑得好快好快。我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清，他就已经跳入河中……】

那时候怎么也听不懂的话，现在回忆起来，原来竟早已有了预兆。

【他是带着必死的决心的，我应该早点看出来的……】强烈的自责，让057的眼泪不受控制地翻涌而出：【小书死了，沈序也跟着他一起跳下去了……我救不了他们，我谁也没能救下来……】

057从未哭得如此失态过。

宋梦莞也哀叹着拍拍它的身体安慰。

宁绾木然地坐在那里。

没有痛苦、没有哀嚎，也没有绝望。

整个人仿佛死了一般，眼神空洞。

宋梦莞见状忙出声唤她：“绾绾，你振作一点！”

宁绾猛地一抬头，失神的双目渐渐有了焦距：“我、我得回去救小书……”

在心中坚定了这个想法，她变得越发肯定：“我要回去救他们！”

“绾绾，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宋梦莞扣住她的肩膀：“你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吗？只要绾绾开口，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虽然只是管理局的任务者，但打工这么多年，手上还是有点权限的。”宋梦莞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将你传送到一个全新的小说世界。虽然没办法成为主角团，但是做一个普通人过一生还是……”

“我要回去。”宁绾又重复了一遍：“我必须要回去，阿满和小书都在等着我。”

“可如果回去的话，你很有可能再次面临失败。但这一次，已经没有机会让你重来了。”宋梦莞解释说：“为了修复这个小说世界，管理局已经派出了太多的任务者。他们投入的心血远远超过了可以获得的回报。他们已经打算放弃这个世界了。”

“可是我的家在那儿啊。”

宁绾对着宋梦莞苦涩地笑了笑：“我就只活这一次。我只想和爱的人，有个好结局。”

因为那是她不论经历过多少个轮回，都始终如一的选择。

宋梦莞轻声叹一口气：“我就知道，你果然还是会这么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