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绾猛然间睁开眼，梦里那窒息的感觉依然存在。

她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

全身泛起了战栗。像是在深海里刚刚打捞出来似的，手脚冰冷、浑身无力。

刚刚那个梦是什么？

梦里的女孩和少年，是年少的她和阿满吗？

那些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又是谁？

“嘭、嘭嘭嘭……”

宁绾偏过头。

从大门那儿传来的剧烈敲击声，正是刚刚吵醒自己的声音。

敲门的人很用力，一声接着一声。

宁绾依稀还能听见门外的人在不停地焦急喊：“宁绾！宁绾……你开门啊！”……

……

敲门始终无人应答，沈御荣慌张极了。

他拉开宁砚书与沈序：“……你们俩给我让开，我准备要撞门了！”

沈御荣摆好架势，正准备冲上前。

突然打开的门，让他急忙刹住脚步。

看见宁绾平安无事地站在门后，沈御荣也长舒一口气。

天知道刚刚他站在门外，害怕到连自己的遗书都已经想好要怎么写了。

宁砚书哭着冲过去抱住她：“妈妈！……”

宁绾蹲下身，将他揽进怀里：“怎么了？怎么哭了？出什么事了？”

抬头，不解的视线落在沈御荣身上。

“出什么事？你竟然还好意思问我出什么事？”沈御荣没好气道：“我说你，好端端的为什么不接电话？你知不知道，我们吓得差点就要报警了。”

“电话？”宁绾后知后觉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手机因为没电早就关机了。

“抱歉，我睡着了……”宁绾蹲在宁砚书的身前，抬手替他擦眼泪：“是妈妈吓到你了，对不起。”

宁砚书不停地抽噎着。

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滴滴答答落地在衣领上。

他伏在宁绾的身前，双手紧紧地环抱着她的腰。

仿佛生怕宁绾下一秒会消失不见似的。

沈御荣安慰宁绾说：“沈复的事你也别太担心。那家伙聪明着呢，能让他吃亏的人，这世上还真找不着几个。”

“更何况他现在有了你们，就更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宁绾拍打着宁砚书的后背，温柔地轻抚。

嘴上回应说：“我知道，我只是打扫屋子有些累，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真没有想不开……”

见状，沈御荣也不再继续多问。

“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沈御荣望向沈序，问：“你呢，是一块儿走还是留下来？”

沈序看向宁砚书。

只见他躲在宁绾怀中缩成一团。肩膀微微颤抖着，时不时还传来几声啜泣。

他默默走到了沈御荣的身边。

“那我们走了。”沈御荣止住了宁绾想要起身的动作：“别送了，哄哄小鬼头吧。哭好半天，嗓子都快哑了。”

宁绾点点头，眼里透着感谢。

“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走了……”

……

房门被轻轻关上。

狭小的屋子内，就只剩下宁绾和宁砚书母子二人。

宁砚书哭声断断续续，无助又可怜。

就像一把刀，一点一点地磨在宁绾的心头。

她拥抱着宁砚书，将他紧紧地圈到自己的怀里：“别怕，妈妈在这儿。”

“……妈妈，你会死吗？”

忽然，怀里的小人开口，他哭声闷闷地问：“你会突然消失不见吗？”

宁砚书抬起头，眼眶通红。

眼底也蓄满了泪。

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明明他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生活得那么幸福。

可是大姨出国了，佳佳姐姐搬走了，小七不见踪影。现在就连爸爸也被关起来了。

一夜之间，好像一切全都变了。

只留下他和妈妈，依旧留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相依为命。

他又变得好害怕。

害怕其实这一切，根本就没有改变。

妈妈没有变得温柔，他也根本没找回爸爸。

他没有爱他的大姨，也没有关心他的大姨夫。

可爱的妹妹，善良的朋友和亲人的爱。

所有那些他以为幸福的画面，其实全都是自己的假象。

他真的好害怕梦醒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全都变了……

……

宁绾的眉头微蹙，直觉有些不对劲。

最近一段时间，宁砚书好像总会提到死亡这个话题。

宁绾定了定心神。

她对上宁砚书的眼睛，问：“记得之前妈妈和你说过的吗？死亡从来不是终点，向死而生也并不可怕……今天的事妈妈很抱歉，但是我可以和你保证。”

“……未来不论发生什么事情，爸爸妈妈会永远爱你。不论在什么地方，爸爸妈妈也会一次又一次、义无反顾地奔向你。”

“因为小书是妈妈的孩子，是妈妈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所以不论何时何地，爸爸妈妈都会永远爱着你。”

泪水清洗过的瞳孔清澈明亮，宁绾的身影倒映在宁砚书的瞳孔里。

他问：“妈妈，什么是永远？”

宁绾看着他，郑重道：“是超越一切，横贯时间与空间的永恒。”

宁砚书睁着明亮亮的眼眸，似懂非懂。慢慢地，眼底绽开一抹笑意。

他扑进宁绾的怀里任性撒娇：“妈妈，我好爱你！~”

可片刻之后，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可是妈妈，我想爸爸了……”

在宁砚书的心中，宁绾是温柔像清风一样的存在；而爸爸是高大的山，是不可战胜的光的英雄。

妈妈是不可替代的存在，爸爸也是独一无二的选择。

他爱妈妈，但也爱爸爸。

宁绾想了想，说：“如果小书想爸爸的话，可以给爸爸的手表发消息。”

宁砚书抬头，不确定道：“爸爸能看见吗？”

“当然可以。因为那是小书对爸爸的思念，所以爸爸一定可以看到的！”

闻言，宁砚书又是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