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我骗了可姜。

我第一次见她并不是在胥国，而是在她轮回到胥国的上一世。

那时的她是一名军人，正在竭尽全力保家卫国，我看到过她拿枪击中过敌人的眉心，看到过她用利刃划开敌人的喉咙，我关注了她很久很久。

只是那都是后来的事了，我一开始关注那个世界，并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我的四哥。

我记得暮云曾经问过我有没有哥哥姐姐？如果她现在问我这个问题的话，我一定会说有。

但那个时候我是怎么回复的来着？

我说：没有。

即便很快就被暮云看穿是在撒谎，我还是嘴硬的说了句：我跟他们不一样。

因为那个时候的我并不理解他们的做法，但现在的我理解了。

我是系统，我的哥哥姐姐们也是，他们都是族群里最出类拔萃的，可他们最后却都为宿主付出了生命。

我不理解。

系统嘛，与宿主签订契约，帮助宿主完成任务，从宿主身上获得能量，这是平等的，是利益交换，谁都不欠谁。

如果这个宿主完不成任务，那就换下一个，毕竟我们要靠着宿主提供的能量生存，这是我们的生存模式，就像鱼在水里游，鸟在天上飞一样，是与生俱来的，命中注定的。

所以我一直觉得我们与宿主之间是不掺杂任何感情的公平交易，完不成任务的就要换，一切任务之外的事情都免谈。

可我的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最后却都为宿主付出了全部，耗尽了所有的能量，消散在了这方天地。

我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

我觉得他们都是傻子，换成是我，我绝对不会这么做。

我的老师说，等我长大了，等到可以自己要去选定宿主的时候就会明白。

我嗤之以鼻，并不认为老师说的是对的。

但我还是急切的想要长大，想要早点迎来能自己选定宿主的那天，我想向所有人证明。系统跟宿主之间没有感情，我们有的只是交易。

可我还没等来长大的那天，就等来了我奄奄一息的四哥。

他本身的系统能量已经基本耗尽，只能靠族人们输送的能量暂时维持着生命。

我有些生气，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做？有哥哥姐姐的前车之鉴在，为什么他也走上了这条路？

明明他之前绑定过那么多宿主，明明他有过那么多收集能量的经历，为什么还会重蹈哥哥姐姐们的覆辙？

或许是看我太过不解，四哥给我看了一段影像资料。

那是他这一次绑定宿主后的经历。

屏幕里是一个炮火连天的画面，伴随着沉重的号角声，前面的人不断地倒下，后面的人呐喊着向前冲，到处都是尸体、哀嚎和哭泣。

四哥说，这是他的宿主领导的队伍。

他这次绑定的是一个将军。

那是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他所在的那个叫禹国的国家是被动挨打的那个，他们贫穷，落后，死伤无数。

哥哥告诉我，他本以为凭借着奖励池里的东西可以扭转战局，但后来发现，他做不到。

他给了将军很多很多东西，他让将军能够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可一个人的强大拯救不了一个国家的落后。

他的宿主再强大也拯救不了所有人。

他依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炮弹在身边炸开，看着昔日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瞬间变得鲜血淋漓。

依旧会听到各种噩耗，听到一个又一个村子无人生还。

依旧会看到各种人间惨剧。

敌人还是会用各种残忍的手段来满足他们变态的喜好。

他们会剥掉人双脚上的皮再让人跳舞跳到死去，把人的双手用炭火烧到鲜血淋漓再让人再让人弹琴直到疼死，甚至把人被关进实验室，变成各种数据的来源……

哥哥说，他很愧疚，他阻止不了。

他曾看着将军的队伍被打散，他给不了所有人庇护，他看着他们吃野草，喝脏水，进雪山，过草地，他很想帮忙，于是他给了他们各种各样的物资。

可在宿主收集不到足够能量的时候是无法兑换奖励的，哥哥就用他自己系统的原本能量弥补上了缺失的部分，给了他们很多很多。

后来，应将军的要求，四哥给了很多图纸，又想办法给他们材料，然后教授将军该如何制造图纸上的武器。

可他能教得会将军，将军却教不会其他的所有人。

传授知识的过程总是困难的，在这个过程中，还是会有人死，有人惨死。

四哥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想要胜利的心就跟将军变得一样迫切了。

可能是在听说敌人把杀人当成游戏，甚至举办了杀人比赛的时候……

也可能是在听说某一支队伍全军覆没的时候……

又或者是在看到一个尚未足月的胎儿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刀尖上的时候……

总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那个世界的理由不再是为了收集能量。

后来，将军将四哥教给他的知识教给了很多人，禹国也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反抗，局势渐渐变了。

再后来，他们胜利了，没有了枪炮声，也没有了凶残的敌人，四哥的系统能量也所剩无几了。

要不是我的老师发现了异样，及时出手将四哥带了回来，他可能会像我其他的哥哥姐姐一样，在我们发现之前就消散在宿主所在的世界里。

我曾问四哥后不后悔？系统自身的能量基本耗尽，这就意味着他的生命已经进入了不可逆的状态，迟早会消散。

四哥说他不后悔。

他说那个世界有很多人都是这样，他们明知前路布满荆棘但还是义无反顾，他们视死如归，前仆后继，他们从来不吝惜自己的生命。

说完，他断了断，又补了一句，说他有点遗憾，没能跟他的宿主一起看一看禹国后来的太平盛世。

后来，四哥走了，我也就没有哥哥姐姐了。

他离开的时候有些舍不得我，但他依旧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而我也依旧不能理解他。

我憋着一口气，也想自己去试一试，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宿主值得系统付出一切。

我第一个想绑定的人就是可姜。

有这个想法是在我不知道第几遍观看四哥留下来的影像资料的时候。

他离开后，我每每想他了，就会把他留下的资料看上一遍又一遍。

在那个炮火连天的战场里，可姜很显眼，她是画面里唯一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