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应元用改良过的望远镜看着开封城和将开封城围得水泄不通的农民军，也是眉头大皱。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这十六字真言要怎么运用？陛下真是太高看我了……”

阎应元刚听到这“十六字真言”的时候就很懵，他向崇真求教，崇真却只是笑笑，说上了战场自然就懂了。然而他在山头看了敌人整整一天，也没想明白面对几十万大军，他的五千精锐怎么才能“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

不过“敌驻我扰”这一点，黄河北岸的明军已经帮他做到了，“敌进我退”这种情况还没发生，毕竟李自成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摸到他们身边了。

“阎将军，我们要进攻吗？”副官问道。

阎应元摇摇头说道，“还不是时候，再等等。”

天军再怎么神出鬼没，哪怕藏到了敌人眼皮子底下，以五千人对几十万人，那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崇真给他的任务很简单，就是保证自己活下来的同时，尽可能的牵制住李自成的军队，缓解开封城的压力，别让开封城被敌人拿下，等待崇真的大军到来。

所以阎应元不是来打跨李自成的，他是来拖住李自成的，因此他绝不能贸然发动进攻，哪怕要进攻，也要找一个绝佳的机会。

八月的开封艳阳高照，天军的装备透气性不错，虽然装甲护身却一点都不热。天军们潜伏在李自成军队西南方向的山洼中，天军们没接到进攻命令时，唯一的任务就是潜伏好。

如今的天军不但在物质上武装到了牙齿，在精神上也是武装到了牙齿，他们思想统一，令行禁止，而且能打能扛，最能吃苦，潜伏相对于他们的训练强度和行军强度来说完全是毛毛雨。

这些天的强行军才叫一个辛苦，保持高速在马背上颠上一整天，下了马连路都走不稳了。现在只是让趴着不动，简直就和度假一样舒服，那些连奔数日的战马，现在也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整个山洼中藏进去这么多人，居然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就连马都没发出一丝嘶鸣声。

放哨的天军一级连着一级，往外层层铺开。

这里离李自成大营很近，骑上战马一轮冲锋就能短兵相接，绝对要小心翼翼。

阎应元没有机会进攻，自然也不可能干等着浪费时间，他带上十几个身手矫健的兵悄悄摸到更高的山头上，用望远镜观察李营的布局，再在纸上画下来，顺便又用一天的时间把附近的地形都勘察了一遍。

做完这些，附近哪里适合埋伏，哪里适合躲藏，哪里适合撤退，哪里有险可依……阎应元差不多都心中有数了。

而李营的武器库可能在哪，粮草可能在哪阎应元也都做了推测，并在图上标记了出来。

接下来就是计划如何进攻了。

在京城训练的时候，崇真曾经给天军们上过军事课，还给他们分析过很多案例，阎应元印象最深刻的一课，就是指挥官的境界那一课。

崇真说指挥官的最高境界，不是指挥自己的军队，而是指挥敌人的军队，牵着敌人的鼻子走，那才是巅峰艺术，还通过“四渡赤水”的案例进行了极其生动的讲解。

“四渡赤水”这场战争他从来没听说过。

这场战争中，红方和蓝方的军事力量对比几乎是十倍之差。无论是人数，武器……各方面军事数据都相差悬殊，几乎就是死局。

当时孙传庭、张煌言……还有很多其他将领，算上阎应元自己，那都是一等一的将军，结果拿着“四渡赤水”的牌，咋比划都是必死的局，但是崇真却讲述了一个真实发生的神话故事，以绝对的劣势在绝境中反败为胜，不但逃出升天保存了主力，还歼灭了大量敌军，堪称战争奇迹。而创造这个奇迹的主帅，就达到了指挥的最高境界，牵着敌人的鼻子，将敌人耍得团团转。

有什么办法能牵着李自成的鼻子，指挥他的军队跟随自己的节奏呢？

阎应元看着图上的标记陷入了沉思。

此时黄河以北、开封城内、开封城外聚集了严云京、高名衡、李自成、阎应元四支军队。

严云京最怂，不敢过河，不敢正面迎战李自成，只敢不定时的放些烟雾弹，不过，虽然谁都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但这些烟雾弹还是搞得李自民不得不分些神去防范他们。

高名衡最慌，他对守城已经没什么指望了，对突围合击也没报多大希望。但是听到黄河北岸的那些炮声，心中又安稳不少，对援军也增添了些信心。

不管如何，援军是他们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是成是败就在这最后一搏。此刻他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所有的武器已经补充完毕，粮食也分发到位，士兵们吃了这么久以来最饱的一次饭，士气空前的高涨。高名衡做了战前动员，用重金做了最后的鼓舞，活着回来的，赏钱赏银赏土地，战死沙场的，三倍抚恤金。士兵们都咬着牙，只等时机一到，里应外合拿了李自成的人头。

而布局的李自成早就做好了准备，他从去年二月开始对开封发动进攻，到现在已经一年半了都没拿下开封城，如今终于等到最后一战了。刘宗敏一干大将已经按计划布好了局，他们个个磨刀霍霍，只等高名衡带着兵大开城门，自投罗网。

只有阎应元悄悄在暗中窥探，寻找战机。他不敢贸然出击，也不敢放松警惕，他甚至把指挥部搬到了监视李营的山头上。几名高级将领趴在山头，隐藏在暮色草丛中，一边监视李营的动静，一边思考破敌之策。

天色渐暗，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高名衡莫名的紧张起来。

他身负守护开封的重任，虽然李贼几度攻伐都被打回去了，但开封却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这代价太惨痛了，无数军民死于非命，以至于他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一闭眼就是战死饿死的无辜百姓。不过现在好了，这一场没有希望的战争终于到头了。不管成败如何，这都是最后的终点，赢了，他不负众望，也不负天恩。输了，他战死沙场，也算给自己一个交待了。

终于，一声炮响，李营突然乱了起来，数不清的明军打扮的军队冲杀进了李营中。

高名衡心情激动，拔剑高喊道，“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