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蒙蒙的家里有两张大木床，老式的木架结构，红漆都脱落了。

他爸妈让万小龙一个人睡一张，他们四个挤在一张床上。

万小龙觉得他们太挤了，就说让他爸和自己睡一张，他爸说自己腿疼，半夜爱翻身，会吵醒人。

后来吴蒙蒙跑来和万小龙睡一起，她的女儿莹莹吵闹着要和妈妈睡一起，吴蒙蒙哄了她半天才回去。

夜深了，外面还在下雪，刮着风。

两人在一个屋里床上躺下，电热毯在褥子底下，被子上是凉的，身子一半热一半冷。

屋里一片漆黑。吴蒙蒙抱着万小龙小声说：“我妈让我过来和你睡，怕你冷。”

万小龙说：“这有什么，我以前睡的牛棚连门都没有，雪刮在身上照样睡。”

吴蒙蒙说：“那是以前，你不爱惜自己。你冷就一直抱着我睡，我肉多给你热量。我家就这样，小时候比这还苦，棉衣服都买不起。”

万小龙说：“和外面一比，你家这条件实在太苦了点。”

吴蒙蒙搂紧他说：“你什么意思？你嫌弃我了？”

万小龙说：“没有，嫌弃什么，我老家还没房子呢。”

她说：“你不用装，你心里肯定嫌弃了，只是嘴上不说。”

万小龙说：“那我说嫌弃你，你生气不？”

吴蒙蒙说：“不生气，但我难过。你要娶我，给我一个家的，你说话要算数。”

万小龙说：“这里不就是个家吗？你爸妈还有孩子，生活在一块多好。”

吴蒙蒙把头藏到他怀里，说：“我不想让莹莹长大了也和我一样。”

她又仰起头看着万小龙说：“我好想在城里有个房子，冬天有暖气，买什么也方便，莹莹长大了也是城里人。

我打算年过完初五就过去出摊，在老家多待一天就少挣一天钱。怎么样？”

万小龙摸着她的头说：“钱哪挣得完呢，你爸妈和女儿盼着你回来多待几天，现在你又不是去厂里上班，又没人管，急啥，我看在家待两月都行。”

她说：“不行，我要多挣钱买房，这家里我待不下去。”

万小龙笑了说：“既然你这么急，要不明天我们就去买房？反正过年期间楼盘促销的多，还送家电。”

吴蒙蒙一听激动了：“真的吗？你钱够吗？我的钱你也知道，有三万多。你也没给我说你到底多少钱。”

万小龙说：“有七十万吧，我很少查过总数。”

吴蒙蒙兴奋了，翻身压在万小龙身上说：“你咋有那么多钱？老公，我爱你！”

一百五十斤压在人身上是很重的，让人喘不过气。

万小龙说：“见钱眼开。你要压死我了！”

随后几天，万小龙和吴蒙蒙就在县城里各个楼盘转悠，万小龙想要一步到位，直接去市里买，吴蒙蒙一会说离家里太远，一会又说不能把钱都花晚了，要攒着。

两人在县城里也没有找到合适的，都是第一次买房，也不敢随便下定金，又听说房价泡沫很大，明年要降一波，最后一直到年过完了都没买，决定到了五一再买。

万小龙在吴蒙蒙家过了一个温暖热闹的好年，这个村里只有二十来户人家，住的很分散，就是邻居也相隔三四十米远。

听说吴蒙蒙带了男朋友回来，过年把她家当成了中心，山坡，谷底，不远四五里的村民都来看，看完了就吃瓜子，和吴蒙蒙他爸妈喝茶，聊半天话。

到了正月十六，吴蒙蒙的女儿也开学了，就一起坐车送到了镇上，吴蒙蒙和万小龙也坐上长途汽车去市里转火车回去继续摆摊了。

吴蒙蒙一回到出租房，就忙着准备第二天出摊的食材，包饺子，调料汁。万小龙说：“昨晚卧铺也没怎么好好睡，回来休息两天再摆，不困吗？”

她说：“不困，我现在浑身是劲，你睡你的。我包完了，顺便给锅里下点，一起吃晚饭。”

万小龙刚躺下闭上眼，想起狗子大黄来。过年前让房东帮忙照看的。

就给房东打电话，说自己已经从老家回来了，接一下大黄。

房东让他上楼去拿，到了六楼天台上，狗子蜷缩在泡沫箱里，已经死了半月，皮毛粘在骨头架子上，都风干了。

万小龙看了，伤心又气愤，给房东打电话，房东说她还在外地旅游，狗子是托给亲戚喂的，可能亲戚忘了，死了就死了吧，当初送过来的时候就看着老的不行了。

万小龙恨不得把电话摔了，想想也没办法，还能把房东怎么样。

就抱了泡沫箱子用衣服盖着，到附近公园找了棵大树，刨了个坑，把大黄埋了。

回到出租房，吴蒙蒙已经把饭弄好了，见他闷闷不乐，问是怎么了，万小龙就说了大黄的事。

吴蒙蒙说：“死了就死了，你要喜欢狗，再买一个就好了，有什么的。”

万小龙一听和房东说一样的话，咆哮道：“它是一条命啊，它跟我十年了，我们一起走过多少路，你知道吗。它比任何人都亲，都忠诚，是它一直陪伴我度过飘荡的岁月。”

吴蒙蒙也没再说，埋头吃饭。

万小龙吃了两口，吃不下去，把剩的半碗饺子用塑料袋装了来到公园树下，埋进土里，对着土地下大黄的尸体说：“大黄，对不起，让你不能善终，你走的时候也没见到我，我真后悔，我应该带着你。

你一定很饿吧，对不起！”

晚上万小龙早早躺进被窝里睡觉，吴蒙蒙洗了澡钻进来，抱着万小龙说：“你别难过了，我不该说那样的话，给你道歉。”

万小龙说：“没事。大黄是我的亲人，它走了也只和我有关系。”

大黄走了后，万小龙感觉身体没了精神，周围的一切好像没了意义，不知道都图什么，忙忙碌碌的，甚至产生了要离开吴蒙蒙去流浪的念头，并且这样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两人在金马路摆摊的生意也没有年前那么好。一天也就一百来块钱，后来换了地方，摆到工厂区的附近，也还是一样萧条。

三个月过去，算了下收入，吴蒙蒙挣了一万，万小龙挣了七八千，除去成本，还没吴蒙蒙以前上班挣得多。

一天晚上，吴蒙蒙对万小龙说：“老公，要不我去上班吧，还有社保什么的。”

万小龙说：“卖的人多了，自然买的人就少了。早餐只能上午卖三个小时，生意不好，熬都没时间。我看开个小吃店算了，一整天也能卖，炒面炒饭，快餐什么的。”

吴蒙蒙说：“那也行，反正我都听你的。老公，我感觉自从大黄不在了，你做什么都没精神，心不在焉的，你是怎么了？”

万小龙想离开流浪的想法已经憋了很久，就说：“蒙蒙，我想走了，去流浪了。这里不想待下去了。”

吴蒙蒙心里沉了一下，这对她来说像惊雷打在头上，她抓住万小龙的手说：“老公，你这是干什么？你走了我呢，我们虽然没有领结婚证，可我已经把你当我老公了，你随随便便就抛下我，你让我怎么办？”

万小龙说：“我也不知道，你要不继续找个班上。”

吴蒙蒙听完松了手，朝万小龙的胸前一个劲地打，嘴里悲愤地说：“万小龙，你不是人！”打完了，转头趴在被子上哭。

万小龙无动于衷，脑子里一团乱麻，也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她。

她呜咽着说：“你从来就没有把我当回事，你怎么能这样坏。我长得难看，又矮又胖，可我也是一个女人，我也有心，有感情。你随便一句话就抛弃了。

你让我心里一点点装满了你，把你当做唯一的依靠，我以为跟着你什么都有希望了，不会再被人看不起，不用再卑微懦弱了，可你就这样对我。

过年你也看到了，我们一家都把你当做主人，都为我找了你这样的男朋友高兴，觉得我不会再苦了，一家人都会好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当初招惹我干什么，你给我算命不是我会好吗？你不是说你是我的贵人吗？

你骗我干嘛，我什么都没有，值得你骗吗？

你要流浪，那么轻松潇洒，可我不行，我还有孩子，还有爸妈，我没有那么自由。

我瞎眼了，你就是个精神病！”

说完，从手腕上褪出那个金镯子扔到万小龙身上，镯子又掉在地上。

她大哭。

万小龙呆坐了半天，心里也不好受，是走是留，也为难起来，想想自己是错了。

便把镯子捡起，拉过她的手，她把头埋在被子上，看也不看，甩着手。

最后还是给她戴上去。

万小龙说：“蒙蒙，都四月份了，不是说好五一回家买房吗，我们离开这里吧！以后不来这了。”

吴蒙蒙哭了一会，转头说：“你别再骗我，你不是要走吗？”

万小龙说：“我没骗你，我不走了。”

吴蒙蒙说：“只要不是跟你去流浪，我都跟着你。你知道我有孩子，有爸妈，他们都靠我过活。我要是也流浪，他们怎么办？”

万小龙说：“不流浪了，回去买了房子就结婚。”

吴蒙蒙起身抱在万小龙怀里，哽咽着说：“你刚才一说，我死了的心都有。我不知道爱是什么，但我现在一刻也离不开你，只要你和我好好过日子，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万小龙把她的眼泪擦干说：“行了，不难过了。我们做爱吧，你想不想？”

吴蒙蒙说：“你总问我这个，我是你老婆，你想要就来，我给你。我要是天天说想要，你在心里会觉得我淫荡。”

万小龙说 ：“我那不是尊重你吗。我老婆对我淫荡，有啥不好，那也是性福。你想不想？”

吴蒙蒙把裤子拉链解开，说：“死鬼，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