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选择题，既然已经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那就是牺牲一座城镇和牺牲数座城镇的选择题问题罢了。

就和后世提出的问题一样，一条铁轨是一名小孩玩耍，另一条铁轨是五名小孩玩耍，火车怎么行使？你怎么选都是错的。

黄河下游决堤，时间紧迫，给大汉留不了一点应对的时间，既然贾让也想不出办法，那就索性用一座城镇作为缓冲区去泄洪吧。

虽然这会让一部分百姓丧生在洪水中，但没办法，总该有人要做出抉择。

若是一直拖着，那黄河中下游数十个城镇的百姓都会丧生。

这个选择题交给三省，三省宰相绝对不会去选，将皮球提给汉武帝，汉武帝又该怎么选呢？

抛弃哪一个百姓都会被骂德行有亏，更别提抛弃接近一个城镇的百姓，那个时候汉武帝的脊梁骨估计都会被捅歪。

那这个罪责就让孤来背着吧！

贾让明白了卫宁的意图，所以临行前他才会恭恭敬敬的对卫宁说出那句‘殿下大义’。

路充国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他佩服卫宁，但又觉得卫宁做的不对。

“下午再去告诉三省和我父皇。”

卫宁要给贾让争取更多的时间，因为他知道汉武帝一旦知晓自己的决策，大概率会召回贾让，以他自己的圣旨命令去执行。

他不会让卫宁背上这口大锅，他一定会选择自己背负这一切。

他背负的太多了，肩膀上的担子太重了，卫宁觉得自己该给他分担分担了。

路充国深深凝望了一眼，他佩服卫宁，深深的佩服，因为常人在遇到这份抉择的时候，恐怕一时半会都抉择不了。

卫宁前后思考了甚至都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当机立断就下了这份决策。

谁有这份魄力？谁有这份担当？

等兖州哪些来不及撤离从而淹没在洪水中的百姓死亡之后，卫宁将会背负千古骂名，将会背负不仁不义不德的骂名，将会背负抛弃百姓的骂名，将会对他政治生涯产生巨大污点，将会被史书大书特书！

可他还是这么坐了，路充国佩服他，他郑重的撩袍弯腰行礼，道：“殿下大义！”

卫宁挥挥手，对路充国道：“下去吧，切记，这件事下午才能通知到三省和陛下跟前，你，明白吗？”

路充国咬牙道：“明白！”

他也会承担风险，三高官官不会骂他，但陛下一定会责备他，不过路充国不怕，从未向现在如此一样大义凛然过！

他觉得卫宁做的是正确的，他无比支持卫宁的决策！

……

今日中午路充国味同嚼蜡的在工部吃了中饭，然后径直去了一趟三省政事堂。

当路充国将黄河下游洪水堤坝决堤的事告知诸位的时候，政事堂一片沉寂。

如此重要的事，谁也不敢妄自评论，赵周首当其冲的道：“去见陛下，兹事体大！”

路充国打断了赵周的话，道：“今早事情就发生了。”

赵周猛地瞪大眼睛，道：“路尚书！你罪该万死！如此重大的事，为何现在才来告诉老夫？”

路充国继续道：“殿下已经下了懿旨，开了兖州的口子，让洪水改道兖州，用兖州一座城镇阻止洪水继续朝其他城镇冲击。”

赵周大惊失色道：“胡闹！”

“殿下怎可如此胡闹？兖州百姓的性命怎么办？他愧为储君！”

卫青沉默片刻，阴沉着脸问赵周道：“赵大人会如何处理此事？如果伱来决策？”

“这……”

赵周有些说不出话，磕磕巴巴的半天不知如何回卫青。

这难道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卫宁难道不是在拯救他吗？

如果卫宁没有背负这个骂名，那就该是三省丞相们来背，汉武帝来背！

他们肯定不会背，但也不可能让汉武帝背，食君之禄替君分忧，这是他们做臣子的义务。

那谁来背呢？总不能让黄河下游的数坐城市数十万百姓来背吧？

他不该骂卫宁，他应该感激卫宁，因为卫宁做了一件没有人敢做的事，给他们解决了一个硕大的麻烦！

卫宁难道不知道他这样做会被骂吗？他知道，可他还是做了。

民间百姓可以骂卫宁，他们有资格，唯独你朝廷的人，任何一名官吏都没资格骂卫宁，反而还应该感激他。

赵周脸色臊红一片，看着同僚投来的眼神，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老夫方才冲动了，殿下……大义！”

他由衷的说出这句话，不掺杂任何虚假。

“去未央宫吧。”

赵周想了想，道：“替殿下求情。”

众人纷纷点头，三省六部的长官齐齐朝未央宫去谒见汉武帝。

汉武帝有些奇怪，不知三省六部长官为何同来未央宫。

未央宫上空依旧下着大雨，噼里啪啦的如同天上泼下来的雨，瓢泼大雨许久没听过，索性未央宫和长安城有完善的排水系统。

三省六部长官来到大殿后，赵周深吸一口气，抱拳出列，道：“启奏陛下，臣有要事禀告。”

汉武帝点头道：“说吧。”

赵周道：“今日清晨，黄河下游数城镇军驿八百里急报，堤坝……决堤！”

汉武帝愣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着赵周，如虎一般的眸子眯了起来，双目如同明亮的灯，就那么死死的盯着赵周。

大殿气氛瞬间如坠冰窟，汉武帝强大的死亡凝视让赵周局促不安。

“呵呵。”

汉武帝淡淡冷笑：“清晨的消息，现在你来告诉朕？”

“朕是不是不在朝堂？朕是不是不理政事的昏君？是你们见不到朕，还是朕不接见你们？”

“欺君该当何罪？”

赵周沉思片刻，道：“臣知罪。”

“那就去死！”汉武帝站起来，挥舞龙袍，指着赵周：“你当朕不敢杀你这个首相？”

“朕将国家交给你，你就这么报答朕的？”

赵周沉默不说话。

路充国忙不迭出列，对汉武帝道：“陛下息怒，此事和赵大人无关，他也是现在才知晓消息，消息第一时间是发到工部的。”

汉武帝愤怒的盯着路充国，仰天大笑：“路充国！好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