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刚子，我跟你说，这座桥可是村里大家伙儿集资建的，都是大家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你可别乱来。

你有要求咱商量着来没问题，敲竹杠搞一锤子买卖可不行！

我早说了，你媳妇的死我出于道义可以适当赔偿一些，但你不能漫天要价…”

遇到这么个不但贪心蛮横还不怕死的恶棍，王村长一时也拿刘刚子没办法了，只能是尽量说些软话稳住他。

“这么大的事儿，是两条人命呢，你这么说那我也让个步，人命加烧棺材尸体，一万四不能再少一分，今天一次性给我这事儿就算了了。

我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就是是个烂人赌棍，我现在外面还欠着一屁股债，我再不还钱人家得剁我手脚了，我就等着这笔钱救命呢…”

对于王村长的软乎话，刘刚子低头看着脚下似乎在思索着啥，然后抬起头看向王村长时眼睛里已经满是坚定了。

而且我发现，刘刚子对着王村长说完诉求后，又缓缓扭头看了看桥头那几个和他一起来的人。

看那几人穿着打扮都比刘刚子气派些，一个个也都五大三粗的，我感觉应该不是来给他撑腰陪他闹事的人，很可能是逼他还钱的债主。

“这都是两码事了，你好赌欠债和我赔偿你多少钱可没关系，你要是欠人家十万八万的，今天是不是打算要我也赔你十万八万哟？

我又不是啥大款，我顶天给你凑几千块就很为难了，那也是给足你同情了…”

见刘刚子搬出这种理由来，王村长无语的连连摇头，这狗东西对自己漫天要价就为了还赌债啊，真把自己当救命的提款机了。

“马戈壁，王爱民，你的意思就还是不给喏？几千块，你打发叫花子呢？好，行，老子现在就砸给你看”

梆…梆…

王村长那番话刚出口，刘刚子立马就发狂了，气急败坏间抡圆了胳膊就把高高举起的大锤砸向了桥面。

第一锤下去，桥面上泛起了个大白斑，第二锤下去，几小坨水泥渣就飞溅了开来。

“刘刚子，你给我赶紧住手，再砸我们大家可对你不客气了”

见刘刚子说砸就砸，此刻王村长赶紧冲他大叫了起来，我和勇仔小星的愤怒劲儿也一下子就上来了。

“狗日的，你再砸信不信我真的一扁担拍死你，你不怕死，我个老光棍也不怕吃枪子，你再砸一下给我看看”

王村长大叫的同时，我眼见桥对面一个老头高举着挑粪的扁担就上桥了，老头估计至少也六七十岁了，走起路来都左摇右晃了。

我实在没想到，现场这么多人，第一个准备对刘刚子这恶棍出手的，竟然会是这么个无儿无女的光棍老大爷。

“你们都来嘛，都来打死我嘛，横竖都是个死，我一死百了也不用还债了。”

见一个老掉牙的老光棍举着扁担朝自己而来，刘刚子丝毫没把这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家放眼里。

见桥中间有些难砸，刘刚子两步走到了桥边，高举起大锤对着桥的边沿又是死命一锤砸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瞄歪了，还是怎么了，刘刚子这大力的一锤，擦着桥边沿过去没砸到任何东西。

在大锤落空的巨大惯性之下，刚使出全力的刘刚子猝不及防没来得及松手，身子一个踉跄后，就跟着朝桥下飞去的大锤一起栽倒了下去。

啊…

噗…

这一切就发生在瞬息之间，随着跌落桥下的刘刚子的一声尖叫，然后噗的一声，至此桥下再无任何响动。

“拐哒，拐哒，摔死人了”

随着王村长几声大呼，所有人都朝刘刚子跌落的桥下看了过去，片刻后王村长和许多村民都跑下了河。

这会儿反应过来的我和勇仔小星也跑到了桥上，小心翼翼的站在刘刚子跌落的位置旁边，我也看到了极其残酷的一幕。

桥底下河床上，刘刚子仰面朝天平躺着，双眼圆睁嘴巴大张着，一根锈迹斑斑沾了血污的钢筋正好从他大张着的嘴巴里冒了出来。

刘刚子的后脑勺枕在一大坨水泥渣上，水泥渣上也浸染了殷红湿润的血液，一道道的血迹正从水泥块上缓缓流淌而下。

看这底下一动不动的刘刚子，我料想他是摔下去后瞬间毙命死透了。

“走吧，走吧，我们下去看看吧，站这里看别自己也掉下去了呢，还是有护栏好”

随着小星一句提醒，我们仨也跑到河堤上从那头下到了河里。

“真惨”

“活该，死的好”

“自己造孽死的，这下可怪不起任何人了”

……

我和勇仔小星来到桥下后，村民已经围着刘刚子的尸体站成了一个大圈儿。

这会儿刚才和刘刚子一起来的那几个体面人早就跑的没影儿了，要真是债主的话，刘刚子欠的债他们估计是要不回去了。

“你们把人守着，大家先都别回去，这出了人命我得叫派出所的人来了。

大家到时候都实话实说就行了，他的死跟我们任何人都没关系…”

跟围观刘刚子尸体的村民吩咐了一下后，王村长就急匆匆离开了现场。

出了人命，他作为村长又是当事人，肯定得第一时间联系派出所了。

王村长离开后，我和勇仔小星也跟着其他村民留在了原地，这时候我们几个也开始认真打量起周围来。

直到这时候我才注意到，离刘刚子的尸体近在咫尺的这个桥墩子所在的位置，就是之前出蹊跷一直立不起来的那个桥墩的所在地。

这个位置的最开始就是以前老桥的桥墩，也就是被洪水冲倒导致刘刚子媳妇落水的那个桥墩。

还不止如此，我又仔细看了看刘刚子脑袋下面的那个水泥渣块，那残破老旧污迹斑斑的模样，分明就是之前的桥墩被破碎后的残留物。

自己媳妇之前就是从这里落水淹死的，现在好了，自己也从同一个位置掉下来摔死了。

到底是天意还是巧合，还是其它？对此我感到十分难以理解。

过了好久以后，我听到了河堤上尖锐急促的警笛声，片刻之后一辆白色的警车到了桥头，然后我看见王村长和几个戴大盖帽的警察出来了。

拍照取证、当众问询、现场记录…

一番忙碌后，派出所的人员也说了大概意思，就是刘刚子的死跟大家没啥关系，死者自己负主要责任，那几个逼债的负次要责任。

此外，作为跟死者有纠纷关系的王村长，对刘刚子的死也负有一定的连带责任。

另外关于刘刚子媳妇的死，跟村长跟村里到底有没有关系，这些都需要村长配合他们去所里说明下详细情况。

就这样，这件事情就暂时告一段落了，刘刚子的尸体派出所会安排专人处置，我们这些现场目击者也纷纷开始离场了。

离开新桥回家的时候，我看见王村长又跟着上了派出所的警车。

对于我们大家的担心，警察也说了，只是带村长回所里了解些情况，最多半天最迟晚上，了解清楚仔细他就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