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这么大年纪的一个老婆婆，不在家里床上躺着，坐在这里打盹儿，这是闹哪样？

何况，她旁边就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呢，我自己从这里经过都瘆得慌，她老人家就不发怵么？

“喂，喂，老婆婆你没事儿吧，这么晚了咋还不回家啊？”

心里一个思量，经过那低头打盹儿的老婆婆身边时，我用手电筒照了照她。

见她还是低头不动，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么了，我便轻声叫了她两声。

可对于我的轻声叫唤，这老婆婆似乎并不想搭理，还是继续双手握着拐杖脑袋搁在胳膊上，话也不回头也不抬。

见老婆婆这毫无反应的样子，我也不想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不理就不理，你不嫌瘆得慌就在这儿给死人打伴儿吧，我也困的不行了，得继续赶路赶紧回家睡觉了。

这老婆婆怎么这么反常，不会是猝死在这儿了吧？

转身离开没多远，还没走下石拱桥，我忽然就有了个奇怪的想法。

不会的，不至于，真猝死了早滚地上去了，哪里还会是那个姿势喔…

一个简单的推敲后我就否定了自己的揣测，同时也加快了行进的步伐。

“哎，小娃子，你叫我呢？你是哪家的后生啊？我打个盹儿你瞎嚷嚷个啥？”

就在我快要走下桥的时候，身后猛的传来了低沉嘶哑的问询，应该是那老婆婆这会儿醒了反应过来了。

“嗯，七队老李家的，婆婆你咋不回家啊，都这么晚了”

被人从身后这么一叫，已经走到桥头的我回头的同时，也把手电筒的亮光照向了那个老婆婆。

此时那老婆婆也缓缓抬起了头，不过可能是我手电筒的光亮太刺眼了，那老婆婆用一只手掌遮在了额头上挡住了自己的上半边脸。

“你眼瞎啊，照我眼睛做啥子？原来是老李家的啊，不管是老李家还是老覃家，从老到小就没一个好东西…”

用手掌挡住亮光的同时，那老婆婆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个不停。

从她皱巴巴的脸和张嘴时所剩无几的牙齿来看，这老婆婆应该有一大把年纪了。

我就不明白了，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我也是出于好心才问了她两句，手电筒也不是故意照到她眼睛的，咋说起话来跟吃了炸药一样这么刺耳难听呢？

这是谁家的老人啊？又是个讨人嫌的！

“喔，那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想到这里我也不想继续接老婆婆的话了，说了声对不起后，我便默默移开手电筒的光亮转过身子继续走路了。

“小小年纪就害人，这么照人的眼睛是想我眼瞎啊？还一口一个老婆婆，我冯翠兰有这么老么，有人养没人教的小杂种…”

我默默的越走越远，身后桥上那老婆婆还在继续骂骂咧咧个不停。

怎么会有这种老人啊，简直是倚老卖老为老不尊，我叫你老婆婆哪儿错了，要不是急着回去不想多事，我真想骂你一句老不死的呢…

心里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番，随着我越走越远，我也听不到桥上那老婆婆的满口臭骂了。

第二天一早，我在家吃过早饭就去卫生院给爷爷送饭了，顺便也跟守了一夜的妈换班，这一去就待到了下午，连我和爷爷的晚饭都是妈送来的。

这天天气也晴了，估摸着再晒一两天太阳家里就得割稻谷了。

暂时还不忙的妈送饭来时就打算让我回家歇着了，她说今晚还是她守着爷爷，等割稻谷忙起来，我就得一直在医院守着爷爷直到他出院了。

“妈，桥上那淹死的女人她家里弄回去没，还在不在桥上啊？再放那儿都得发臭了…”

在卫生院吃完饭准备走的时候，我随口问了妈一句。

“被弄走了，我来这里时在桥上正好碰到了，是岭上的一户人家。

难怪这女的这么惨的，她男人真不是个东西，听人说又爱酗酒还好赌，发起酒疯来就家暴那女的…你以后成了家可千万别学这种烂人…”

听妈说那女的被家里人收尸弄回去了，我心里顿时舒坦了很多，不然一直搁桥上，我来来去去的都避无可避，实在是晦气又膈应的很。

可听妈忿忿不平的说起那淹死的女人的丈夫来，我是既替这女人可怜又为她不值。

这种男人不跟他离婚就算了，还给他生孩子，这图的啥啊？我以后是断然不会跟那种烂人一样的，家暴自己媳妇的都是垃圾，不配做男人…

从街上卫生院回来，那石拱桥上果然干净了，我过桥还没走多远就碰到了提着塑料桶迎面而来的勇仔和小星。

“你俩又收鱼去的呀？还没抓够啊？”

“对呀，我们问你爹才知道你去卫生院了呢。走吧，一起去，趁着鱼情好多抓点儿，到时候用油炕了放着，想吃的时候撒点快餐面调料就吃，那味道简直绝了…”

跟勇仔小星撞到一起后，我一看他俩那架势就知道是干嘛去的，经勇仔一回应果然不错。

于是没出意外的，我又被他俩拽着一起去家门口河堤旁的水沟了。

“晓凡，你说下面那石墩子桥啥时候再修啊，一天天的过个河都得绕这么大个弯儿，真的够麻烦的”

去门口河堤那一块时，我们仨一路上谁都没再提淹死的那孕妇，仿佛这事儿早过去了一般。

即使是提到那孕妇出事的石墩子桥，小星最关心的也还是它什么时候再修好，毕竟冤枉路走起来还是挺费时费力的。

“谁知道呢，现在河里还这么深的水，要修估计也是河里干的差不多以后的事儿。

要还是老样子，以后河里再涨水咱还是得走石拱桥才保险，那孕妇就是教训呢…”

说到这里，我又看了看前方不远处那已经被冲毁的石墩子桥。

这桥修起来也一二十年了，从上面来往的人已经多不胜数了，经历的大洪水也是不计其数了。

这一次是那石墩子桥自建起来至今第一次被冲毁。

就是这极其意外的第一次，那孕妇却赶巧不巧的碰上了。

哪怕她早一分钟晚一分钟再过桥都不会落水淹死，真的是命啊，半点不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