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说去，黄克群做公司的思路还是老一套。他一直在强调老板个人的能力和资源。把它等同于公司的核心竞争力，与现代企业经营管理的理念格格不入。

陆飞觉得再聊这个话题不再有意义。

“算！黄总。我们主要是看重您个人的能力和魅力。只要黄总在，黄总的公司就是常青树。”

陆飞索性顺着黄克群的思路往后说。

黄克群像被点醒了一般，“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身轻体健一天，我的公司就不会出问题。但当我的健康和精力出了问题，甚至我突然死了，我的公司就会变的一文不值……陆总说的是这个意思吧？”

陆飞不置可否的笑着，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黄克群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他嬉笑着假装骂道：“你们这些个科班出身的读书人啊，想达到目的都是拐弯抹角的……嘿嘿，有意思。”

他如释重负一般，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脑袋许久，突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陆飞和施楠吓了一跳。

“罢了，你们说值多少就值多少吧！总之，我要云脑项目百分之一的股份，如果这家公司的价值不够数，我在各地还有些地产、十几处金属矿、一百多家连锁餐饮、本市的几家夜总会……另外，我还持有几家上市公司的股份，算是他们的小股东，你可以随便从中挑一挑你们认为值钱的，凑够云脑的百分之一……”

黄克群果然是财大气粗，出言轻描淡写，但在陆飞和施楠听起来，已经掷地有声，声声都是金钱的味道。

黄克群是浦江市首富虽然众所周知，但这么多年，外界吃瓜群众也搞不清楚黄克群到底有多少资产。

听他亲口说出来，陆飞和施楠还是稍稍有些吃惊。

好吧，事已至此，陆飞也不再多说什么。

他抬手看了看表，才惊觉已经过去了55分钟。

如果在3分钟之内不能结束这次谈话并且离开大排档，他将面临着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彻底露馅儿。

他满脸和气地笑了笑，还特别表现出歉意的样子，对着黄克群说道：

“好，黄总，这次就聊到这儿，就按您刚才说的办。施楠随后跟进一下。”

他稍稍欠身，用纸巾把手擦干净，把摆放在面前的一堆烤串往中间递了递：

“你们继续吃……我还有点儿事。我得先走一步。”陆飞站起身准备走，他不忘嘱咐施楠，“你陪着黄总再吃会儿，记得买了单。”他走出几步，还是不放心。“施楠，你陪黄总吃完，来办公室找我一下。”

施楠吃惊了一下，但当着外人在场，她没再追问，而是颇有职业素养地点头答道：“好的，陆总，待会儿见。”

黄克群则意味深长笑了笑：“陆总，果然是个好老板。”

他非常少见地朝着陆飞眨眨眼，并且一脸讪笑地招着手说声“再见”，之后就低下头继续闷吃起来，既没有再言语，也不再看施楠一眼。

陆飞这才快步离开。

等走出他俩的视线，他赶紧钻进一个黑暗的小巷。

“嘭！”

同一时刻，他变回了少年的样子！

“好险！再差几秒就穿帮了！”

他掏出手机给施楠发了条短信：

“你陪黄总吃完，第一时间给我回信息。我有事要问你。”

陆飞突然想起一个让他心惊而且直冒冷汗的状况：

施楠见到他，为什么一点儿都不吃惊？

她难道不知道他现在应该躺在icu吗？

她为什么不问他？

……

陆飞越想越觉着后怕。

他怀疑自己的脑子是错乱了吗？

他数次和施楠通过电子邮件往来信息，施楠从来没问过为什么。

真正的企业家陆飞现在躺在icu昏迷不醒，她今晚见到的又是谁。

她从来不问。

陆飞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和人流，内心在未知的惶惑中煎熬了半个小时后，施楠打过电话来了。

“陆总，是我。我们吃完了。黄总刚走。”

她顿了顿，“您有事找我？”

陆飞整理着思路，没有立刻回答。

施楠感觉到不对劲，她的老板一向干脆利落，今儿个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陆总，谢谢您刚才的话。”

施楠缓解着陆飞的焦虑，帮他拖延着思考的时间。

陆飞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刚才陆飞故意当着黄克群的面让她回办公室，就是打消黄克群对施楠可能有所图谋的不良念头。

既然老板等会儿还要安排施楠工作，黄克群即使有非分之想，也不会再做无理纠缠。陆飞等于是替施楠解了围。

“哦，没什么。”陆飞敷衍了一句后，想起来要问的问题：

“施楠，你为什么见了我一点儿都不吃惊？”

施楠停顿了两三秒钟后，在电话里咯咯咯笑了起来：

“陆总，您是说，您现在应该躺在医院的ICU里昏迷者，而不出现在这里。还有，为什么这段时间我和您通过邮件和电话联系时，不吃惊对吗？”

陆飞急切地反问：“对呀，为什么呢？”

施楠笑得更厉害了，陆飞有些无语。只好等她笑完整了，把气换上来。

施楠终于平复了一下情绪：

“陆总，我说出来，您一定会感到吃惊的，并且可能根本不相信我说的。”她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说道：“因-为-这-不-是-您-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了！”

她故意像吃豆子一样把每个字都加了重音强调着。

陆飞彻底凌乱了。

“施楠，你再说一遍？”

“我说，您不是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了！”

“那是几次？”陆飞有些茫然。

“不记得了。很多次了。”施楠淡然道。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失忆了？”陆飞有种不详的预感。

“失忆？”施楠反问着，“当然不是。”

她耐心地斟酌着词汇，“应该叫失踪才对！您不是第一次玩失踪了！”

“什么？”

施楠笑着问：“您忘了您是干什么的了？”

“干什么的？企业家？”

“不不不，您当然是企业家。我是说，最近几年您在忙什么？”

陆飞明白了施楠所指：

“云脑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