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灵官点着头，“快要灭绝了都。幸存的海和尚为了躲避天敌，从出海口逆流而上，进了内河生存，有的找到地下河洞穴躲起来，有的进入城市的下水道与蟑螂老鼠为伍。很一小部分幸运儿得了机缘修行成人形，逃到陆地上，混迹在人类中生存。”

陆飞挑了挑眉，猜测道：“所以，盂兰婆婆属于这一小部分幸运儿？”

侯灵官未置可否，表情模糊地说道：

“还是回到一百年前，卢公馆地底下有一块天外陨铁的消息走漏后，吸引了一些邪魔外道，想要走捷径的妖灵精怪偷摸着躲过人类的视线，逆着河流，从深水河床钻入城市下水道，来到卢公馆，躲在下水道秘密修炼。盂兰婆婆属于这一种。与她同期修炼的还有其他怪物。究竟有多少修炼成人形，冒充人类混迹于世，恐怕谁也说不清楚。”

陆飞想了想侯灵官的话，说道：“所以，盂兰婆婆有她的同伙，这些同伙很可能是当初一起躲在下水道修炼的各路精怪，他们有办法搞到龙骨，然后通过龙骨粉敛财，维持在人类社会中的奢靡生活……”

“是的。”侯灵官眨巴着眼睛，肯定地点点头。

陆飞的思绪突然转过弯儿来，“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非要对我保密。”他眼神亮了一下，“除非你也参与了……”

侯灵官又把脖子缩了回去，眼神有些躲闪，他把身体缩成一团，呈现像是怕被挨揍的防御姿态，谄媚地笑笑：

“我就是有点儿爱财而已……没干伤天害理的事。”

侯灵官满眼无辜，一脸委屈巴巴。

陆飞不仅未能生得起半点儿同情心，反而一脸坏笑道：

“放心，这一刻我不是巡察司的督察。你用不着像被我抓住小辫子一样，表现得诚惶诚恐。”

不说还好，一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把侯灵官搞得更紧张了。

侯灵官小鸡啄米似的哈腰点头：

“我这辈子最信陆总的为人了。陆总吐口唾沫都是个钉。我担心什么，一点儿都不担心……”说着说着侯灵官老泪纵横，哭了起来：“陆总啊，你可要信守承诺啊。你要是报告了巡察司，我就死定了……呜呜。”

巡察司在阴界可以纠察弹劾百官，调查民意弹压作奸犯科以下犯上，肃反贪纵枉法内外勾结之辈。巡察司的人可以一言定生死。令大小阴差官吏闻风丧胆，是悬于他们头顶之上的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陆飞从前是侯灵官的金主，现在却成了巡察使的这个身份，令得侯灵官有些进退失据，左右为难，甚至于提心吊胆。

“你放心。我这个巡察使是捡来的。一没任命公文，二无身份令牌，三无手下隶属指派。四，给我的任务我可以干也可以不干。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充其量我不过是个没有正式编制的协办。”

陆飞眨巴眨巴眼睛，上前扶住侯灵官的胳膊，不过也就做个样子，他的手指直接穿过侯灵官没有实质的身体：

“你丝毫不要有任何顾虑。告诉我，我替你保守秘密。比告诉任何其他人都来的更加保险。就算有一天你暴露了，我可以为你作证，协助破案有功，可以将功补过。”

说完，陆飞左右看了看，一副生人勿近的警惕性神情，搞的侯灵官看到了愈发地紧张起来。

所幸二人都能探查到周围没有任何威胁迫近。

侯灵官虽然贪财又胆小，但不管是法术本领还是精明程度，也算阴界之中一流的存在。

他深思片刻，看向陆飞的眼神愈发明亮，突然他伸手往半空中一划，陆飞只觉周围的景色光速般朝身后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方不见天不见地灰蒙蒙的四周没有边界的空间。

“你也会？”陆飞惊讶地问道。

“当然。”侯灵官抱一抱拳，没有显露丝毫得意，“别忘了我是侯天罡的亲侄子，这一招空间术是叔叔教给我用来保命的……”

说着，侯灵官整个人立刻松弛了下来，他笑嘻嘻地说道：

“现在，我只说给您一个人听。任凭是天王老子来了， 都偷听不到我们说话了。”

陆飞表情微妙：“但说无妨，我洗耳恭听。”

“您猜的没错。我确实是参与了。但绝对算不上他们的成员。最多算个……安保人员。”侯灵官想了想，觉得表达的不充分不准确，挠了挠头，“有点像一些娱乐夜总会负责给人把门望风看场子的。”

陆飞打个响指，“明了。浅显易懂。”

“所以，你看，我怎么会是他们中的一员？就算有朝一日他们出了事，其中的勾当内幕我一概不知。”

侯灵官急于撇清的态度昭然若揭。

陆飞有些不耐烦：“说说你知道的吧。”

侯灵官咽了咽唾沫，仔细观察着陆飞表情中的变化，寻求着自己的心理舒适又安全的区域。

过了许久，他才说道：

“每次交易之前，他们会让我负责清场。”

“清场？”

“是的。我会施展法术在交易区域周围建立眼障，并且在四周围进行人物甄别。只有客户才能进入交易区域。其他的无关人等，不管是人是鬼，都无法进入这个区域。”侯灵官想了想，怕没说明白，补充道：“寻常人如果不被甄别，根本也看不到这个区域，更谈不上进入。”

陆飞突然想起上次黄双双带他去郊外的灌饼摊，当时发生的诡异场景还历历在目。

陆飞的目光如炬，瞪着侯灵官：“所以，那次晚上我们去郊外盂兰婆婆的灌饼摊，你全程都是知道的……”

“当然。”侯灵官想笑又不敢笑，看上去表情别扭。

“他们有多少个交易区域？”

“不一定。也不固定。他们会临时提前通知我。我先到现场清场。”侯灵官看着陆飞，意味深长：“但是，以前你们去过的那个地方因为被暴露而废弃了。”

“嗯。”陆飞灵机一动，他以命令的口吻试图给侯灵官施压：“这样吧，给你一个将来将功补过的机会，先存着……下次他们再通知你的时候，你立刻通知我。我要带一个客户进去……”

“是黄家千金吧？”侯灵官笑了起来：“陆总，别忘了，您不是那个十四岁的少年……”

侯灵官明明看着眼前的人是十四岁少年学生，说出这番话，也觉着自己得多少克服一些心理障碍：“所见非所是，所是非所见。”

他只好这样提醒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