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沈江屿带着那人走到了聂屏书的跟前儿，聂屏书才看清，那是一个模样清秀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京都马槽坊的衣裳，看上去像是御用的司马臣。

男人的身材高挑，模样也十分清秀。称得上是俊逸，而且他的身上还有一种聂屏书说不出的独特的气质来，绝不是那种湮灭于人群之中的普通人。

不过……

男人的手脚，都被锁上了沉重的镣铐。

而他手上的镣铐上头绑着的铁链还在脖子上缠绕了一圈，这铁链的一端，就在沈江屿的手中。

沈江屿微微拉扯，男人脖子上缠绕着的铁链就会紧一紧，然后他不得不走上前来，竟然直接跪在了聂屏书的跟前儿！

一股血腥味窜入了聂屏书的鼻息之间，让她皱了眉头，也发觉这个男人的身上有伤。而且看上去，像是受过了某种刑罚之后的伤。

其实沈江屿已经让男人擦洗干净，并且给他换了一身新衣裳的。只不过聂屏书怀孕之后，嗅觉似乎格外灵敏，这才能闻到那旁人闻不见的血腥味。

男人跪下之后，就始终低着头，似乎并不想让聂屏书看到自己的样子。

聂屏书问沈江屿：“这是谁？怎么是被你抓过来的？”

沈江屿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拉扯了一下手中的铁链：“抬起头来，你该让她知道，你是谁！”

男人似乎深吸一口气，才抬头，看向了聂屏书。

熟悉，很熟悉！

聂屏书的心里唯有一个想法：这个男人的眼神，让她再熟悉不过了！

是谁呢？

那个答案，马上就要呼之欲出！

男人复又深吸一口气，然后别过了眼睛去，似乎不敢看聂屏书的双眼。

可这个动作，也让聂屏书一下子想起来了他是谁。

"你是……游仙？"

这个名字，也曾一度是聂屏书的梦魇！

但这双眼睛，是她不能够忘记，也不会忘记的。

是游仙的眼睛，在那一夜，这双眼睛差点儿就将她“生吞活剥”。

她没有想到，她们这么快就能再一次见面了。

“夫人好眼力。”

游仙没有说话，只是不敢去看聂屏书的眼睛。反而是沈江屿冷笑一声：“夫人大约也没有想到吧？那闻名京中的采花贼游仙，居然会是御马园里头的司马臣。他躲了这么久，如今总算是露头了。”

说着，沈江屿又狠狠地拉扯了一下游仙脖颈之间的铁链：“当日你不是说，你很喜欢我的夫人吗？怎么如今见着她了，竟然一言不发？你没有什么，想同我的夫人说的吗？”

游仙脖颈之间的铁链收紧，让他连说话似乎都变得有些困难了起来。

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聂屏书，而后苦笑一声：“若我能早些遇到夫人，该有多好？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咳咳——”

然而他的话，是再也不能多说一句。

沈江屿用铁链，禁锢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

沈江屿的眸中，也生出了几分杀意来：“你不配说喜欢我的夫人。”

喜欢？

其实聂屏书觉得，喜欢是一种很玄妙的事情。

能被更多的人喜欢，当然是每一个人心里头的欢喜。

但被游仙这样的人喜欢，聂屏书的心里却没有半点快活。

她冰冷了一双眼，问游仙：“你祸害了多少女孩？”

游仙怔了怔，然后苦笑一声。

如今是人为刀俎，他为鱼肉，聂屏书问什么，他就要答什么。

他低头，似乎盘算了一下，却还是摇头：“记不清了。左右……也有三十多人吧。”

聂屏书眸色阴沉，继续问道：“那你知道，她们最后都变成了什么模样吗？”

游仙更是摇头：“我听闻，有些女子爱上了我，也知道在京中有许多关于我的传说。”

“呵——”

聂屏书冷笑一声：“所以你还觉得骄傲了是吗？觉得那些被你强迫的女子，爱上了你所以你就没有错是吗？”

其实在今日之前，游仙从未想过聂屏书所说的话。

此刻他张了张口，发现自己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

聂屏书则是冷冰冰地盯着游仙：“那这几个答案，我告诉你吧？”

她就是要断了游仙心里所有其他旁的想法，要让游仙“死”得明白：“就我们所能查到的，你这些年一共玷污了五十三个女子。其中年纪最大的三十六岁，最小的只有十二岁。而这些人其中的绝大部分，只怕你连她们的名字都不知道吧？还有我们不知道，没有查到的那些人，也将永远被你遗忘吧？”

五十三人，这是游仙自己都没有料到的数字。

他必须要承认，聂屏书说得对，他根本无法辩驳什么。

聂屏书继续道：“诚然，也有喜欢上你的女子。就我们所知，五十三人之中，唯有三个人是喜欢上了你。而其中两个人，大概率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什么？”

游仙并不懂聂屏书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聂屏书也愣了愣，发现自己又说了他们听不懂的话，忙对沈江屿解释：“这个意思就是……有的人会爱上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但这并不是一种正常的情感。而是这个人的心理出现了问题，才会去喜欢一个曾伤害自己的人，你听明白了吗？”

沈江屿点头，游仙也听明白了。

聂屏书则是看向了游仙，继续往下说：“还有五十个人，你知道她们的人生是什么样子的吗？其中大部分人的一生，都被你毁了。有十二个女子，因为你的玷污，而选择了永远离开这个世界。她们不能承受，也不能忍受。”

十二个，这个数字，比游仙所知道所想的，要多了很多。

或许也是以内，其实他根本就不敢去回头看一看，那些被他害了的女子。

而聂屏书则是伸出了一根手指：“还有五个女子，被家里人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要么被抛弃无依无靠地死去，要么被沉塘。”

足足十七人的性命，是直接因为游仙的作为而断送。

在这个女子的清白就是一切的时代里，这个数字很可怕，但也并不让人觉得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