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晚月正坐在殿中搜罗着剩下的珠宝。

“娘娘，您收拾这些做什么？”小眠有些不解的看着晚月，明明前两日才捐出去几箱。

她又看了一下这些被装入箱子中的东西，都是娘娘平日里喜爱的头饰。

“娘娘，这些您平日里喜爱的，真的要全部捐出去吗？”她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

晚月点点头，又看着她，与这位相处了十七年的小眠还有些不舍。

于是开口：“明日一早，你便带着捐出去吧。”

小眠自知没办法劝阻晚月的决定，只是点点头，又立马去将这些收拾好的首饰往外面搬。

“小眠。”她叫住了正欲出门的小眠。

小眠回眸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一步吩咐。

“无事，明日捐东西时注意安全。”晚月朝她粲然一笑。

大概是十年前的一个夏日，或许是因为之前墨池伤了自己而记恨，宗宣芷知晓宁不翊如今并不在乎晚月，便找了个机会来她殿内，打算一雪前耻，晚月并不想与她纠缠，很是恭敬的朝她行礼打算离去。

而宗宣芷并不打算就这样轻易放过她，迟迟不让她起身，午时的太阳正盛，晚月本就感了有些日子的风寒身子不佳，一下子就倒在地上，而宗宣芷则是抓住了机会，咬定她不收礼数，聚起灵力就要教训她。

正是此时，是小眠为晚月挡下她劈来的灵力，宗宣芷对于一个宫婢更不会手软，直接幻出长鞭将她鞭笞，小眠灵力低微更无反驳之力，晚月强撑起身聚了灵力将宗宣芷打翻，可她的身子也更弱了些。

宗宣芷爬起来怒意更盛，小眠害怕的与晚月抱在一起，眼看宗宣芷就要下狠手，是赶来的宁不翊制止了这场闹剧。

所以，晚月害怕自己走了小眠一个人在这王宫之中如同萍草，无依无助。

小眠不明白晚月眼中的情绪，只当她是担心自己。

于是朝她露出甜甜的笑：“娘娘，我都捐了这么多次了，您怎么还不放心。”

晚月笑，又有些打趣的开口：“好好好，是我多虑了，忙完就去休息吧。”

她朝小眠摆了摆手。

小眠得令后就退下了，本热闹的寝殿也安静下来。

晚月将坠子从脖间取下，放在手中，借着灯火看了又看；真的和当初司行赠与自己的一模一样。

已是许久未见司行，也不知他是何模样，真如传闻所言要娶那位风神了吗？

正想着，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晚月起身，理了理衣摆朝门外走去。

刚出殿门，就看见宁不翊已经在长廊下等着自己了，月光渡在他身上，比平日的他多了几分疏离。

宁不翊回眸，见着她从寝殿出来，上前去为她多披了件锦毛大氅。

“怎得出来不多穿些？”说完这句话，他的余光不自觉的瞥向寝殿。

他只记得那次他喝多了想强迫晚月，但是后来发生什么全忘记了，再次醒来已经是在自己的寝殿，问了下面人才知自己是晕着被送回的。

大概也是愧对于晚月，后来便不怎么来了，也听了自己母后的话，娶了她中意的莫山黎，以及宗宣芷和清阳烟，知晓莫山黎和宗宣芷对付晚月，他表现得更不在意她，才让她们二人转移开目标。

晚月看着眼前之人，想着明日他将会死于自己手中，便心中畅意，于是对他也多了几分包容。

二人并排走着。

“之允他，是你叫来的吧。”晚月出声，先打破沉默。

宁不翊轻笑，她还是如此机敏，于是也不掩饰什么，朝她开口：“第一次是误打误撞，后来几次确实是我叫他来的。”

他环顾一下这寂冷的宫殿，因为他的不关注，本曾经宫婢最多最热闹的地方，如今只有寥寥几人，晚月想来深居简出，叫宁之允来，也是为了陪陪晚月；心中揣摩着，待千衡大婚后回来便给她这里重新增派些人手。

晚月点点头。

“之允他被你教的很好。”晚月的这句话出自真心，通过这几日的相处，宁之允明辨是非，身上也无王子的娇气，想来日后会是个好王君。

他轻笑，这是晚月第一次认可自己。

他顿住脚步，晚月留意到，便也停下脚步来看着他。

“你还恨我吗？晚月。”宁不翊经过这么多年早已想清楚了，她不是瑜嘉，更不应该将她视作瑜嘉。

这是宁不翊将自己圈禁起来后，第二次叫自己晚月；这么多年，众人都是叫自己嘉娘娘，除了在阁主面前能做回晚月，其余时间她总是听着嘉儿，嘉娘娘恍惚，恍惚是否真的有个人叫嘉儿。

“恨？恨也罢，爱也罢，不过是一时之念；往事旧如夕阳不可追，那你呢？可恨我父君？”

晚月没有明确的表明，只是不去看他，手中紧握成拳，十七年圈禁，杀父之仇，差点惨遭凌辱，一桩桩一件件，若是不恨，那必不可能。

但她面上还要强装镇定，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我也不想诛杀你父君，可他刺杀我父王被众多王亲贵戚所见，若他不死，我实难向天下人交代，实愧对父王对我的栽培。”

晚月没有答，大雪纷纷，忽如其来。

“抱歉，提起了不开心的事情。”

二人站在雪中，晚月抬眸看起雪，用手接住片片美丽的雪花，却在一瞬就消失殆尽。

“纷飞白雪落满头。”似乎是想起以往自己总爱在红梅前起舞，所以便开口吟出这句诗。

无意间瞥到了墙头的一排排暗卫。

“你回去吧。”她不想同他再多待，每一秒都是监视。

说完，她便自顾的朝自己寝殿走去，宁不翊赶忙撑起伞跟在她身后。

只见她未走几步，便顿住身，抬眸看了眼撑在自己头顶上的油纸伞，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长廊。

便对他道：“就送到这儿吧，你也不能一直送我。”

纷飞的大雪将她瘦小的身影渐渐淹没。

宁不翊就这样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又学着她的模样，接住这落下的雪花，欲承其美丽，却又不可为它的消失。

“纷飞白雪落满头。”他喃喃的念出她留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