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你们为什么不吃人肉？”

如今在宜舒关，好像吃人肉已经成了大势所趋，不吃的那批人反而是异类。

村长摇摇头：“畜生尚且都知道同类不食，我们人还比不上畜生吗？吃了人肉后，眼睛通红不能识日，出门还要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唯恐被阳光所伤，你说这样和鬼怪有什么不同，如今这世道要么将我饿死，否则一口人肉我都不会食的。”

说罢，老村长苦笑道：“倒是我着相了，我们这样被捕猎的下等人，只能作为菜人和不羡羊的食材，连吃人肉的资格都没有。”

“这又如何说起？”林瑞又问。

不算大的宜舒关，没进来还好，一但入了局，进了来，发现弯弯绕绕那么多。

就说之前入城的时候看到宜舒关的主城这样繁华有多古怪了，哪怕经营的还算不错的黄漠关里，人来人往的道路和镇子都能随处看到衣衫褴褛的人，宜舒关这地方倒是先黄漠关脱贫致富。

现在也不知道少将军和三两他们怎么样了，希望一定逃出去，别被和他一样被困在了这里。

随处可见的猎人和贩卖人肉的肉市，现在老村长口中的菜人和不羡羊他以前只在南北朝的历史中看到过，短短几行字，却是那时候贫民百姓的悲惨一生的写照。

何为菜人，等同于被饲养的猪牛羊一般，或者说他们吃的还没有牲畜好，史书上曾记载，菜人的价格是远远比不上牲畜和家禽的。

不羡羊则是挑选年纪和皮肤都青春的女人或者女孩，肉质紧实，烹制喷香，食之弹牙鲜美，吃上一口赛过牛羊肉，才有不羡羊的说法。

菜人和不羡羊看起来只是古代的糟粕，可从另一方面看，古代各个封建王朝的抗天灾避险能力都小，无论是大旱还是洪涝，都会让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加上贪官当道，发放赈灾的粮食，到了被救助的灾地十不存一，有些地方官员尚且还知道忌惮，会用沙子和米面掺和一起增加重量。

而有些官员胆大妄为，直接就用沙子石头敷衍了事，百姓的贱命如何能与他们荣华富贵的奢图相比。

临朝为亡国之相，盖因这样的贪污层出不穷，生生驻空了一个国家的根基。

那些老百姓的血汗税收，民脂民膏，养肥了一大批蛀虫。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这就是封建社会最好的写照。

只是现在林瑞好奇的是老村长口中没有吃人肉的资格，怎么？难道吃人肉还被分为三六九等吗？

老村长替他解惑：“宜舒关里没将人分成三六九等，而是分成了一二三等。”

“一等人，就是以新阳侯为首的达官贵族们，他们享用宜舒关最好的资源，吃的穿的住的用的，随随便便哪怕一个喝酒的器皿都足够养活几十个像我们这般落魄的村子。”

这个林瑞信，憨包带他回来的这个村子真的太穷了，有些刚出生的孩子瘦的奄奄一息，关键还光秃秃的被母亲抱在怀里，这么冷的天啊！

母亲瘦，孩子瘦，父亲也瘦，林瑞觉得这一家三口很难撑过今年冬天。

只是都这么恶劣的环境了，为什么还要做那等费力的事，还要生孩子呢？

哎！

“二等人，是新阳侯手下的将士们，他们在宜舒关内烧杀抢夺无恶不作，吃完了我们存粮和种子后出现了巨大的粮食缺口，杀人吃肉和开通肉市，就是从为了满足他们口腹之欲开始。”

“三等人，也被称作下等人，是祖祖辈辈住在宜舒关的我们这些穷苦百姓，被抢了粮，毁了家，杀了亲人，还要被捉去充当菜人，提供给那些恶鬼们食用。”

“新阳侯的将士们守的是新阳侯的宜舒关，不是我们老百姓的宜舒关，如今宜舒关已经十室九空，人们都被这些恶鬼们吃进了肚子里。”

“现在我们村子还在这里苦苦支撑，或许我们是宜舒关仅存的一点星火，宜舒关整个关卡内的百姓都被他们吃空了。”

林瑞被老村长说的话震惊的久久没有缓过神来，这是什么恐怖故事，一个宜舒关的百姓被这些兵痞们吃空了！

新阳侯是个短视的，放纵自己手下的兵将屠刀挥向手无寸铁的百姓。

避风林里那些洼地里的骨架就是罪证，活生生的吃了这么多的人啊，什么举头三尺有神明这样的话，在那群刽子手中就如同笑话一般。

难怪先前在新阳侯宫殿里遇到的燕轻轻会说要毁了个宜舒关，这里存活下来的显得体面的人，肚子里都有别人的肉。

林瑞在山洞里暂时住了下来，他穿的整齐又厚实，不用靠近火堆也不会冻的发抖，山洞里的孩子们纷纷好奇又羡慕的看着他和憨包。

憨包现在身上别扭的穿着林瑞当日给他的衣物，现在他也算是山洞里唯二的一个体面人，不过第二日，林瑞就发现给憨包的衣物短了一截，好奇的问他：“憨包，你的衣服怎么了？”

憨包闻言挠着头笑了笑：“大哥哥，婶婶刚生下了小妹妹没衣裳穿，我就让婶婶在我衣服上剪了一截。”

只一截？林瑞挑眉，这是剪了一半走了啊！

难怪他说今天看到在山洞空地前面打闹的两个小孩子身上的衣物怎么那么熟悉，原来也是自己身上的。

好在向小憨包讨要衣裳的婶婶还不是那样没品，将林瑞的衣裳给憨包改的齐整穿在身上，再也没有昨天小孩偷穿大人的局促感了。

“憨包，你喜欢自己的新衣服吗？”

憨包爱不释手的小心摸着，唯恐手上的脏污将新衣服弄的不干净，点着头：“喜欢，可喜欢了。”

“吃饭啦吃饭啦！”山洞外村长的儿媳妇用木勺敲打着铁锅喊道。

这个山洞一共才十户人家抱团取暖，现在憨包的父母都死了，只剩下九户和一个孩子，约莫不到二十人，延续的就和林氏逃难路上的大锅饭一样，省了木柴和家家开火的麻烦。

小憨包拖着林瑞也去外面打了一碗，村长媳妇见状没有生气有人来和他们抢夺为数不多的粮食，反而和气的冲着林瑞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