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瑞也并非大家想的那样淡定，几十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杀人。

若要问什么感觉，大概就和杀猪杀牛没什么区别，可理智告诉他，这是人，活生生的人啊！

他拼命的给自己心理暗示，没什么没什么，他杀的不是人，而是一头会吃人的野兽罢了。他做的是对的，是为了他们牛车接下来的赶路扫清潜在危险。

此刻他藏在袖子里的手在抖的厉害！

赵青走到林瑞坐着的地方拍了拍他肩膀，林瑞回头看着他，一张脸煞白煞白的：“姐夫，有事吗？”

赵青：“我没事，但我看你好像有事。”

“那是人，不是猪牛羊......”他吐出这样一句话，心里此刻矛盾又复杂，却不后悔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乱世你不比别人狠，怎么会活得下来啊！

这世道恶人当道，只有变得比他们更恶，才能有喘息之地。

以暴制暴的效果是非常明显的，从这次以后，林子成林子阳等人发现周围窥伺他们牛车的眼睛都少了很多。

晚上的荒野上，灾民们纷纷离林瑞等人落脚的地方远远的，流寇的血肉在晚上引来不少野狼和乌鸦的，充足带着人类腐臭的血肉让它们大快朵颐。

林瑞这一个晚上都没睡着，林氏族人也都一样，不管是男人女人只要闭上眼睛就能回想起锄头和柴刀砍在那些人身上的感觉，血液溅到了他们手上脸上，微微发烫，接受差的如林素素，已经在砍过人后跑到一边吐了出来。

都要习惯的，试着习惯吧，林瑞并不后悔自己做的这个决定。

一直撑到后半夜，大家才三三两两的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起来人人都因睡眠不足而精神不济。

“族长，今天咱们还走吗？”林长泰问着。

林瑞一晚上都没睡着，现在身体还在发软，看着同样眼下青黑的林长泰虞兰花等人，顿了顿：“出发，越快离开这片干旱区越好。”

“行。”知道族长不想在这里多耽搁，大家打起了精神赶路。

冯珍娘走过来拉着林瑞：“瑞哥儿，你过来看看。”

“怎么了娘？”看她神色严肃，林瑞也放低了声音。

冯珍娘看了眼草儿母子三人休息的地方，声音也带着难受：“昨天救了晴晴的大牛，怕是不行了。”

“不行了？怎么会不行呢，昨天不是还清醒着吗？”林瑞不由问道。

冯珍娘摇了摇头:“的确不行了，人肿的不像样子，你去看看吧，我估摸着撑不过今天。”

草儿母子三人除了冯珍娘还有林早早看顾着，怎样说都是晴晴的救命恩人，她这个母亲代为报答也是应该的。

林瑞去看了看大牛，情况的确很糟糕，昨天不知道郑四和雷大这一伙人下了多重的手，昨天刚将他带到营地里的时候意识还能清醒的向他为自己母亲和弟弟讨要一条活路，今天去看他的时候，大牛整个脑袋肿的跟南瓜一样，身体也有水桶粗，腹部肿大，从耳朵里还流出脓血。

现在胸口起伏很小，似乎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林长发和林长寿走来看看大牛的情况，又用手在他脖颈处探了探，向着林瑞和草儿母子摇摇头：“没气了。”

草儿和二毛昨天吃了一顿稍微像样的东西，今天有了力气，哭着死死攥住大牛的衣服，向着林长发林长寿讨饶：“大哥，大牛他只是病了，他还活着，还活着的！你们摸摸他的皮肤，还温热呢！”

林长发喊来自己媳妇:“兰花，兰花，你和牛芹快过来拦一下，大牛没气儿了，我们得趁着离开的时候挖个坑给他埋了，让他入土为安。”

虞兰花嘀咕一句：“就你热心肠，浪费那力气干啥子！”

却是不敢违抗丈夫的意思，毕竟她知道林长发的意思就是林瑞的意思，如今他们这一伙人就是依仗林瑞才能一个不少的走到这里，除非傻了她会跟林瑞对着干，只能将不满咽下去。

“娘，大牛好歹救了晴晴，咱们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啊！”牛芹宽慰着婆母，虞兰花这才忍气上前，和儿媳两人将草儿和二毛拦了下来，这才让林长发和林长寿将大牛浮肿的尸体抬走。

“大牛，大牛，娘的儿啊！”草儿跌坐在地上，哭着想要往前爬，但虚弱的身体没探出两步就打摆子，二毛也紧紧攥着草儿的衣服无声落泪。

他知道哥哥走了，回响起昨天哥哥眼睛发亮对他们说的要为他和娘亲博出一条生路，现在哥哥做到了，他和娘被牛车车队接受了，昨天吃的虽然是野菜，但填饱了肚子，他还吃到了米！

可是这样的好日子都是哥哥用命换来的，他一定和娘好好跟着车队走，一定不让哥哥操心，他会照顾好娘亲的。

早上除了给草儿母子单独做的野菜粥外，林氏的其他人吃的都是泡发了的饼子，里面还加了腊肉盐巴和咸肉，肉香味扑鼻而来。

本来捧着野菜粥就吃的很香的二毛不由深深吸了口气，小声跟草儿说：“娘，他们又吃肉了！”

草儿看了他们一眼，林氏一族吃肉的时候并没有避着她们母子，她轻轻抚摸了下二毛蜡黄的脸：“吃吧，现在已经很好了，昨天我们只能吃地软和草根呢，今天的汤里有菜又有米。”

想到昨天高家和小媳妇一家的帮忙，林瑞让冯珍娘切了拳头大小的腊肉送过去，当感谢这次恩情。

高玉良接到这一小团腊肉当即高兴坏了，面上还要连连推拒：“哎呀，都是邻居，你们客气啥呢！”

三两本就不善言辞，将东西硬塞给他们后才离开。

高玉民和儿子侄子们看到这一小团腊肉也是眼睛一亮，不由舔着舌头，高泽宁对高玉良道：“大伯，咱都好久没吃过肉了，最后一批肉干也在贺山脚下吃完，今天就用这些腊肉给加个餐吧。”

高玉民也点头：“是啊大哥，大家都饿坏了，不为孩子想也为老娘想想吧，她都一把年纪还跟我们逃荒受这种罪，不补一补身体就怕熬不到黄漠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