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到野鸡的张大翠家每人分了两三块鸡肉，饶是如此，张大翠还硬是将一根鸡腿省了下来。

林子成将自己的鸡肉夹着放到妻子和女儿的碗里，并将女儿吃剩的鸡骨头夹到自己碗里又给嚼碎吞到肚子里，见到母亲还特意留了一个鸡腿不禁问：“娘，还留啥留啊，大家都不够吃。”

林长河瞥了儿子一眼：“你这脑子里一天天是不是尽想着吃了！”

林子成实诚的点头：“是啊，饱一餐饿一顿的，饿晕了的滋味可不好受。”

张大翠用干草叶将鸡腿包了起来起身往林长喜家的方向去，林子成看出了老娘的意思，不由看向林长河：“爹，娘是将鸡腿送给族长去吗？”

林长河痛快的点头：“是啊，咱们能走到这里多亏了族长，从林家村到连山最后一道山梁走了多少里路啊，你看咱们这几户人家饿死了一个吗？”

这倒也是。

这会张大翠将鸡腿送到林瑞跟前，有些拘谨，像是不太好意思做这种事情：“族长......”

林瑞看着婶娘放在面前的干草团，凭借着嗅到的肉香味就知道这里也是烤鸡的一部分：“三婶，你这是？”

“给你的，拿着吃！”张大翠没读过书又不识字，哪里懂得说那些煽情的字句，直接将那包好的鸡腿往林瑞怀里一揣就跑回了自家休息的地方。

林长河和林子成还冲他透过来诧异的眼神笑了笑。

林瑞......怀里包着鸡腿的干草团还滚烫的，像是刚从烤架上拿下来的鸡肉，喷香的肉味让他这个偶尔避开集体能大快朵颐的人都吞了吞口水。

冯珍娘看了后冲他道：“瑞儿，既然是你三叔给你的你就拿着吃，别客气。”末了还小声用只有家里人才能听到的话道：“这是你该得的。”

附近就那么几户人家，张大翠这举动自然也避不开别人的目光。

老里正家里倒觉得无所谓，毕竟一路上族长为他们做的事，如果他们找着了什么好东西也会记挂着族长一家。

虞兰花看着张大翠撇了撇嘴唇：“瞧她上赶着的样子，肯定是为上次没占到便宜还得罪了族长做补救！”

林长发用筷子敲了敲她的碗沿：“行了行了，这里就四户人家，有什么好说叨的，我看你真是白天累的还不够，有这功夫下次我来编草鞋，你出去挖水。”

虞兰花顿时就不说话了，林子均和林子昆两个儿子偷笑了两下，被老娘发现了狠狠瞪了一眼。

林瑞怀里的鸡腿本来想给二姐的，多吃一点也好有奶水喂给晴晴，结果他就这么一转身，看到妞妞和木头都这么眼巴巴的看着他。

他现在可体会到了手心手背都是肉的矛盾感，最后一咬牙，算了，还是自己吃了，本来就不多的营养分成三份和没吃有什么区别，另外还有给谁不给谁，都会让剩下的两方失落。

吃完这几天的饱饭，大家从嘴里打出的嗝都带着肉味，晚上除了守夜的人，一个个睡的喷香，总算是一个不用饿肚子的难眠之夜了。

最后一道山头的上坡，一大早大家就从半山腰处熄灭了火堆，开始继续往上攀爬。

林平茂拄着拐杖走在林瑞身边，看了一眼高耸的山脉，不禁道：“族长，你说山的那面会不会有和我们一起逃荒的人？”

林瑞没有抬头，却坚定的回了他一句：“会有的。

转身看向走在他身后浩浩荡荡的林氏族人，深吸口气：“从大山里行走，所遇到的暴雨和酷暑是我们和天斗，翻过这座山，遇到成群的灾民流寇，我们需要与人斗了。”

“我还是那句话，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后面的林子成和林子均挠了挠脑袋：“族长，我们都没读过书，你这话啥意思啊？”

林瑞......酝酿的感觉这会就被两个憨货弄没了，没好气道：“就是别多管闲事！咱们粮食有限，这一路过来你们也知道，除了暴雨那会还能吃饱肚子，开始到出太阳的酷暑后大家就喝着稀粥吊着命，尤其是我三婶家，喝的哪粥真能在碗里数清几粒米。”

“赈灾救民是朝廷做的事，咱们能做的就是保住自己小命，任何找你讨要食物的人一概不给，一律都说自己也没粮了，千万别送口，被施舍，若是被人盯上，咱们三十多口人也不够人家杀的。”

林平茂此时拄着拐，神色也严肃的看着大家：“族亲们，咱们爷爷那一代就是逃荒到林家村的，经过几代人才在这站稳脚跟，族长都是往小了说，他们那会逃荒没得吃，吃草根，吃树皮，吃观音土，后来眼睛能看到的地方都是被撑死的饿死的人。”

“那会抢人粮食不算啥，最怕是粮食吃完了，开始抢人了，抢人干嘛？吃啊！吃人！”

“有些刚死的人身体还热乎着就被饿急眼的人拖回去放血吃掉，吃过人的眼睛红汪汪的水润润的，看着就和山里大虫一样。”

“咱们好不容易从林家村带着食物逃出来，不是在路上给人当肉粮的。”

张大翠，冯珍娘和吕素珍这些女眷们何时听过这般骇人的话语，当即就道绝不露白，绝不松口，绝不会给大家带来麻烦。

林瑞见大家有这般觉悟很欣慰，他就怕自己带的团队里出现圣母圣父这类人，到时候害死他自己事小，整个队伍都要被他拖下水。

林长河林长发和林长泰等叔伯都一一表态：“放心吧族长，我们绝对会看好家里人，不让他们乱来。”

“好，话已至此就不多说，留点力气咱们继续赶路。”

大中午的太阳依旧热的要命，往上爬的坡也越来越陡，有些地方的斜坡都快成七八十度，不得已为了牛车只得放弃陡坡选择绕路到别的缓坡。

本该两天就翻过的山路，一直拖到了第四天。

第四天晌午，林瑞等人终于来到最高点的交界处，俯瞰着山脚的景色。

结果没有看到多好的景色，却闻到一股股难以形容的恶臭腐烂味道。

林长泰指着山下方某个地方脸色惨白的喊道：“死人！好多的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