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宝蓝一边将木块填进火炉，一边哼着歌。“你今天出门的时候捡到钱袋了？这么高兴。”老猎户嘶哑着说道。杨宝蓝难掩喜悦之色，“有比那还高兴的事。”她将今日发生的事告诉了老猎户。“细想来呢，那个莫公子，人也不是那么坏。论相貌呢，也不比三公子差，只是感觉是跟三公子不同类型的人。”她托着腮，翘着嘴角，想入非非，吃吃而笑。

“你喜欢他？”老猎户突问。

杨宝蓝红了脸，“福伯，哪有你这样直接问人的。”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也说上喜欢，感觉还不是很了解。只是多看了两眼。”

老猎户露出他一贯淡漠的神情，“看似好的事也未必就是好事。也许是不幸的开端。”

听了这话，杨宝蓝狠狠瞪了他一眼，嘀咕道，“竟说些触霉头的话！疯老头。”

正这时，她听见莫永飞在石屋外叫她。

“跟我去一趟集市，大家都在忙，所以想到你了。”莫永飞说道。

杨宝蓝当然很高兴，她都不记得自己上次去街市是什么时候了。

午后的秀水街异常热闹，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商旅小贩们沿街吆喝 ，人们精心挑选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杨宝蓝的心情如同重新放飞到天空的鸟儿一般。她从前可是最爱逛街凑热闹的。

她跟在他后头，莫永飞挑选好物品就交由她拿着，她也不嫌重，依然兴致勃勃看东看西。

首饰摊上一对模样别致的银鎏金佃花吸引了她的目光，“喜鹊飞上梅花枝头，寓意喜上眉梢。”摊主这样介绍道。她顿时爱不释手。她又想起从前跟喜鹊争抢一只簪花的场景。那时她只要听说哪家铺子来了新的首饰，她都拉上喜鹊去瞧瞧。而今身上只是荆钗布裙。令她有些感伤。“姑娘，喜欢就买了吧。错过可就再也找不到了。”小摊主极力向她推荐。

“你喜欢这个？”莫永飞走过来问道。

杨宝蓝疑心遭到莫永飞的嘲笑，几乎是失手将钿花扔在摊上。“不是，只是随便看看。我这乡村野姑的要带什么头饰呢。”她抱起买好的物品，逃也似的走掉了。

经过药铺门前，他看见爹爹在里头忙碌着，伙计小林子正往外送客。一年未见，爹爹仿佛又苍老许多。想起从前的不懂事以及爹爹的宠爱，杨宝蓝以物品遮掩，抑制不住的涕泪横流。

近来雪多，天气有些凉。后厨熬了些甜汤晚饭后分到各处。莫永飞头疼的事，杨宝蓝一直记着，她配好了药材，想趁取甜汤的空档把药袋拿给莫永飞，他却不在。

“小秋姑娘！你过来。”花翎叫住她。“你去找莫永飞啊？”她问道。

杨宝蓝从衣袖里掏出药袋，递给花翎。“我想把这个药袋给他，他没在，你看见了帮我转交他吧。”

花翎呵呵一笑：有些异样地看着她，“你们俩是在送定情物吗？”她桃花一般的眸子盈盈若水。“他也有东西交给你，他出任务去了。临走让我把这个给你”花翎说着，拿出一个锦盒来。

“给我的吗？”杨宝蓝深感意外。她猜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她捧着盒子回了住处，才打开。惊得叫出声来。竟是她在街市上看中的那对钿花。用绸子细细包着。她难以形容当时的感受，激动？惊喜？兴奋？或许比这些都强烈。她拿着那对钿花，细细抚摸，左看右看笑的合不拢嘴，脸上红彤彤的。原以为是难以接近的人，想不到心思如此细腻。她高兴得简直要上了天。

几日后，她正在忙碌，突然，院子里传来嘈杂之声。接着一个家丁慌慌张张跑来，问可有止血的药材。“出什么事了？”“有人受伤了，拿了药跟我走”家丁匆忙到。杨宝蓝顾不得多问，拿了些药同家丁一起朝前院跑去。等她赶到时，她看到众人簇拥在一间屋子里，莫永飞被放在一张塌上，七八个人围着他，他头在流血，大夫已经在帮他了，他面如死灰，眉头微蹙，双眼紧紧闭着，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像是经历过一场恶斗。

“太吵了，不相干的人都出去”老大夫声如洪钟。她同众人退了出去。看到他那个样子，杨宝蓝心里真的很难受。

她总是有意无意探听莫永飞的消息，知道他已无大碍时，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那日，她去厨房取饭食，一个婆子叫她把汤饭送去莫永飞房间。“为什么我送？”她问道。

婆子一副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叫你送你就送，千金小姐，使唤不得？”杨宝蓝心里叹道，就不该多嘴问，雷府的下人们可比主子厉害得多。

她敲敲门，得到允许才进去。莫永飞斜靠在塌上，头上还缠着白色的布带。“我给你送饭来了。”她说。莫永飞看上去气色不错。或许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流血受伤都只是家常便饭吧。“饭菜放那吧，我待会吃。”他说。

“待会会凉掉的，你还是趁热吃吧。”杨宝蓝劝解到。

莫永飞斜了她一眼，没说话。杨宝蓝迟疑着不肯出去。

“你还有事啊？”莫永飞问道。

“那个钿花我收到了，谢谢你。”杨宝蓝低着头喃喃说道。

“哦，收到就好。”莫永飞淡淡说道。

“不过，你为什么要送我那个钿花呢？”她抬眼，好奇地问。

“我也觉得那东西不错，所以买了。”莫永飞答道。

杨宝蓝似乎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她抿着薄薄的嘴唇站在那里。莫永飞看了她一眼，笑道：“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因为这个就爱上我。”

“莫公子！”杨宝蓝突然抬头，拉长了语调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莫永飞看她认真羞涩的模样，肆无忌惮哈哈大笑起来。

看到他那样笑，杨宝蓝也微微一笑，她觉得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忍不住偷看了两眼。

倏尔，她才说道：“你休息吧，我出去了。”

正这时，门外钻进个小脑袋，“小叔！”稚嫩的孩童声音响起。“小妹呀，快进来。”莫永飞语气中带着惊喜。小妹推开门，扭转身子径直奔到莫永飞塌前。莫永飞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在她的小脸上狠狠亲一口。“想小叔了吗？”他问道。

“我好想好想小叔。”小妹扬着稚嫩的脸庞认真说道。“小叔你受伤了吗，很疼吗？”她伸手去摸摸永飞的头，“哦，看见小妹小叔一点都不疼了。”

“真的吗，那我以后每天都来看你。”

杨宝蓝安静地走开了，那样温馨的场面想起来就心里暖暖的。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突然很想更多地了解他。

北风呼啸，冷风直往领子里灌， 她边想边拉了拉衣领，搓了搓冻得僵硬的双手。迎面而来的小丫头边走边嘀嘀咕咕的。她好像记得是这几天出入莫永飞房间的小丫头。“你一个人嘀咕什么呢？”杨宝蓝好奇问道。

“你又是谁？”小丫头反问她。

“我是石屋的小秋。”

杨宝蓝看到她手里攥着东西，“你拿的什么？”她问。

“莫哥哥说头疼，让我去配药材。可药铺里有一味药找不到。”小丫头答道。

“药材吗，我那多的是，我看看是什么药材？”小丫头张开手，将一个荷包递给她“他说按这里面的药材配。”

杨宝蓝目光落在那只荷包上，一眼认出，那是她的！青缎白面上绣着一对并蒂莲花。现在看起来别扭的针脚。她一把夺过荷包，打量半晌，忽然抓住那个小丫头惊问，你说这是谁给你的？莫哥哥？哪个莫哥哥？莫永飞？是不是二公子的侍从莫永飞？

小丫头被她吓了一跳，机械地点头。

她又盯着那个荷包看了半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配好了送过去”，她匆匆赶回石屋去。

杨宝蓝在心里说了一万次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偏偏是他？那个令自己承受了千般痛苦和耻辱的人就在前几日还带给自己惊喜。真是天大的讽刺。她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她希望自己看错了，希望荷包是他捡来的。也许，只是误会。洛红缨所说的天机就是这个吗？她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