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睁开眼睛，看着颇为熟悉的天花板，我有点发愣，这不是村里唯一的医院吗？

好像前阵子自己就在这张床上躺过吧？

我想坐起来，但浑身酸痛，动了一下后便放弃了，闭上眼睛开始回想自己为什么又到医院了，

“诶，她刚才是不是动了？”

陌生的女性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是护士吧？

我懒得再睁开眼睛，村子里的人我都不想再有什么交谈了，

“你看错了，刚送来才多一会啊。”另一名护士说道，“哪能这么快就醒过来？”

“那可说不准啊，她可是....你知道的，村子里最近传的那个雪柔啊。”第一位护士压低了声音，但在寂静的医院环境下，我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是啊，之前我还不信，但....先是跑旧仓库那被狗咬伤，又是跑河边溺水，你说她是不是真的中邪了？”

“......”

我睁开眼睛，咬着牙用力坐起身来，扭头看向站在门口窃窃私语的两名护士，

“啊，她醒了！”个子矮的第一位护士率先发现，急忙推了推还想说些什么的另一名护士，

“真醒了？你在这照顾一下，我去喊她父母过来。”高个护士反应很快，拍了拍矮个护士的肩膀，转身就推门离开，

矮个护士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我来？可是，喂！”

见高个护士已经走远，矮个护士叹了口气，僵硬的摆出笑脸面向我，“稍等一下，你父母马上就来，渴吗？我给你倒杯水？”

“......”

我看着站在门口的矮个护士，她似乎并没有走近我的打算，这客套关心，其实只是找个暂时离开房间等我爸妈过来的理由吧？

我点点头，矮个护士顿时如蒙大赦，转身就走出了房间，

她甚至没意识到我床头柜上就放着一摞子一次性纸杯，

通过刚才旁听那两个护士的交谈，我也回想起来了，

“我记得我沉到河里了……是有人救了我吗？”

回忆自己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画面，好像确实有人跳进了河中，而那个人...

“爸...”

“砰！”

病房的门被人用力拉开，浑身湿透的爸爸大步向我走来，

“柔柔！柔柔你...柔柔啊…”

不善言辞的他可能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只是一把抱住我然后一直叫着我的小名，

他的脸上满是未干的水迹，我轻轻嗅着，闻到了河水中独有的那种泥水味，以及...血腥味，

我向后仰头，同时推开爸爸，顺着血的味道看到了他侧脸上的一道小小的伤口，

“爸...你受伤了？”

我伸手轻轻蹭过爸爸脸上的伤口，不多的血液混杂着脸上未干的水沾在了我的手指上，淡的已经看不到颜色了，我不禁有些疑惑，就这么点血，我是怎么闻到血腥味的？

想想之前我在旧仓库里的表现，想想我房间里那些被切割拆开的橡皮泥，想想刚刚无意识中死在手里的兔子.....

我难道真的是什么脏东西？真的是什么恶魔？那些村民口中的那种嗜好血肉的....

“柔柔！”

妈妈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我抬头看去，妈妈头发凌乱的站在门口，在看到我并没有什么事后，这才松了口气，双腿一软，扶着门框才好悬没一下坐到地上，

“妈...”

我不自觉地念出声，看着妈妈脸上未干的泪痕，不知怎得，我的心突然痛了一下，

“柔柔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妈妈还没等站稳，就扑到我的床边抱住了我和爸爸，

身在父母的怀抱中，虽然爸爸未干的衣服和妈妈胡乱穿在身上的不太合温度的厚衣为我带来了不太舒适的湿热，可我并不在意，甚至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因为我心底正在滋生着无法形容感觉，那是比鲜血更炙热的温暖，那是比内脏更让我安心的安全感,

“对不起啊柔柔，妈妈不该怀疑你的，不该相信村子里的人嚼舌根的，妈妈再也不会去弄那些符的，我...”

“没事的妈妈，没事的..”我伸手也抱住了妈妈，感受到了她微微颤抖的身体，

“放心吧柔柔，那两个见死不救的混蛋我刚才已经教训过了，反正我们已经要走了，就没必要再给那些人好脸色了。”爸爸伸手擦下我脸庞不知何时划过的眼泪，

我也回想起了，我落水时确实有过一对父子路过，在发现落水的是我后便离开了，

所以爸爸脸上的伤是因为和他们打架了吗？

我的视线挪到了爸爸脸上的伤口，一点淡淡的血腥味又一次抓住了我的嗅觉，那已经不再流血，稍稍结痂的暗红色，正在一点点将我的理智拉入深渊，我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要将这不大的伤口掀开，扩大，让我的手指划过滚烫的血液，让我的眼中映入还在蠕动的鲜肉，

“.....不..”

我的手停下了，它被我心中正不断滋生的温暖拉住了，

“...爸...妈...”

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承认，也许我真的....有些过于与众不同了，

“也许...我真的是他们口中的那种恶魔吧，或者诅咒，又或者什么其他的脏东西，我...”

“柔柔！”

爸爸难得的大嗓门打断了我的话语，我怔怔的看着父亲的双眼，

“别听村子里的那些人瞎说！你是我女儿！什么恶魔什么诅咒什么什么都是什么？！你应该是天使才对！”

“柔柔..”

妈妈伸手将我的头摁在她的胸膛，我听到了缓慢又沉重的心跳，

“不要再去理会别人说什么了，你是我们的女儿，是上天赐给我们的最完美的礼物。”

“......”

我的呼吸顿了一瞬，一直紧绷的身体此刻终于稍稍松懈了些许，

“爸...妈...”

我有些麻木的声音终于开始颤抖起来，我不知怎么的，眼泪好似开了闸的洪水般涌了出来，身体开始迫切的传达着对呼吸的渴求，

只是我再呼吸时，已然闻不到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了。

“对...对不起...我...谢谢..谢..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