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欧阳太医说什么都要自己一个人守着周华，羽林卫的人已经陪着他守了好几次了，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再麻烦别人了。

“还是我陪着欧阳太医一起守着吧。”老二很自觉，陪着周太医除了晚上不能睡觉之外，其他事一点都没有，对他来说这个任务简直简单的一批。

“不用了不用了，”欧阳太医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连连摆手，“我一个人可以的，我保证，我一定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周太医。”

“那今晚上就让欧阳太医一个人守着周太医吧。”林轩和夏统领交换一下眼神，同意了。

说实话，一连多少天的风平浪静，众人心里多少都有点儿松懈，想着偶尔放松一晚上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怎么样？”夜深人静，无星无月，天地黑沉沉的像是汪在一瓶巨大而浓稠的墨汁之中，俩人对面相对已经能感觉到对方呼吸的热气喷到脸上，但是却丝毫看不见人影儿。

“阿爹，”一个稚嫩的小孩儿的声音压得极低极低，“今晚上只有那个废物太医守着，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你确定？”黑暗中一个暗哑低沉的声音问道，“主上吩咐过了，动手务求要一击而中。”

“阿爹放心，”小孩儿又说道，“我白天也过去他们那里玩儿，都没有人注意到我，我可是能听到不少东西嘞。”

“以后少去，”被叫做阿爹的人吩咐道，“这帮朝廷走狗凶残着呢。”

“也没有啊，”小孩子反驳道，“有时候，他们里面最年轻的那个哥哥还会给我几块点心吃呢。”

“你就这么嘴馋，”阿爹的声音听着有一丝恼怒，“小心他们毒死你！”

“才不会呢！”

“阿爹，你说主上为什么要用毒蛇咬那个姓周的？他想要这些人的性命，直接下毒多简单干脆呀。”

“你个小屁孩懂什么！”阿爹呵斥道，“主上的心思岂是我们寻常人能揣测出来的！”

“这样做真是太啰嗦了，”小孩儿嘀咕了一句，“为什么不能一次就解决掉呢？”

“闭嘴！”

说实话，阿爹心里其实也很疑惑，主上这么做究竟是几个意思？

如果说是想要这个姓周的性命，直接用剧毒不是更干脆直接吗？

这样放一条青竹蛇咬他一口有什么意义？

最后还要他们再出手一次，主上的心思他们真是猜不透。

“阿呆，你再溜过去瞧一瞧。”

心里疑惑归疑惑，主上交待的任务他们还是会坚定的不顾一切的不打折扣的完成。

黑暗中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刮过去一股轻微的风。

这时阿呆出去了。

留下男人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像是被浓稠的墨汁泼了一天一地的黑暗中，许久许久没有动。

黑暗中也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但是阿爹觉得这一次好像有点儿不太对劲儿，他就吩咐阿呆过去眊一眼，按道理用不了多长时间，可是他感觉阿呆去的时间好像太长了。

难道是阿呆被人发现了？

不可能啊，阿呆一个小孩子，又机灵异常，就算是被人发现了他应该也能有说法替自己开脱。

阿爹又面无表情地坐了一阵功夫，最后实在坐不住了。

他腾地站起来身来，大步朝门口走了几步，然后又蓦地停了下来。

只一个阿呆被人抓住，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那帮人应该不会太注意，但是他如果沉不住气出去……

阿爹摇摇头，又慢慢地坐了回去，他不能轻举妄动，这个时候是比耐性的时候，谁先动谁就输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阿爹心烦意乱，像他们这样的人本来是不应该有感情的，但是他蛰伏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时日长久，后来一个人实在无聊，就娶了一个女人，生下了阿呆。

但只要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他也是人，自然也会有七情六欲。

阿呆是他的儿子，是他养了好多年的亲儿子。

就算他非常清楚的知道，他最后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好结局，但是这也不妨碍他心里盼着阿呆能活下去。

第一次，这个活在阴沟里像老鼠一样的男人心情烦乱，为了任务以外的事情心烦意乱。

他坐下来又猛地站起来，站在那里定定的待一会儿然后又坐下去。

他脑袋里俩个小人儿不停地打架，一个人叫嚣着让他赶紧去救阿呆，一个则是拼命的阻止，让他谨记自己活着的使命和任务。

男人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又坐下去，他大脑里的俩个小人儿在不停地撕扯着他，让他坐立难安。

在一个灯火通明，灯光亮的能闪瞎人眼睛房间里，阿呆真正的应了他的名字，一脸呆滞的盯着他面前笑眯眯的林轩和夏统领。

他想破脑袋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他白天明明听见所有人都说今晚上是那个姓欧阳的废物一个人独自看守这个姓周的，怎么等到他过来打探风声的时就一切都和白天他听到的不一样了？

阿呆再机灵，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

而且他一直都是和他的父母孤零零的生活在这个无名的小村庄里，实在是没有见识过这个社会的险恶。

他从生出来能听懂人话开始，听的最多的就是他阿爹给他灌输的要忠于主上的念头，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这个中心思想，其他再多的，他娘不懂，他阿爹不知道懂不懂，反正也没有教过他，因此当他遇到超出他认知范围的东西时，他的大脑彻底就宕机了。

“小家伙，说说吧，”林轩一如既往的和蔼可亲，“你大晚上不睡觉跑到周太医房间外边干什么来了？”

“我…”阿呆嘴巴半张着，他心里清楚，实话肯定是不能说的，但是骗人的话也从没人教过他，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能说什么。

“那个男人是你爹吗？”林轩又笑眯眯地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