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梅在来医院前早有所准备，见桑柠这么问，知道她心里已经愿意了一半。

她从包里掏出几张纸递给桑柠。

桑柠接过一张张地看过去。

一份是写给桑柠的，上面说明了这次事情的经过，有些事实被抹掉了，变成了是桑柠勾引岑明皓，并且她身上的伤也是自己不小心摔的，和岑明皓没有关系；另一份是约束申梅的，说如果桑柠签了那份文书，她将竭尽全力去帮助桑晴寻找合适的肾源，并且承担期间所有费用。

桑柠考虑了一分钟，果断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申梅看到桑柠签了名，悬在心头的大刀终于落了地，语气也温柔了，“好孩子，这事委屈你了，但这事奶奶不得不做。我答应你的事情，马上去安排，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无论桑柠平时再怎么懂事，但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未成年人，短短几日，已被妈妈突如其来的病情打击得六神无主，现在就算是申梅让她卖身给她，她都愿意，更不要说只是签一份小小的文书。

没有什么比得过妈妈的命更重要！

申梅的动作很快，大概一个半月，国外传来好消息，说有合适桑晴的肾源。

原本换肾的手术是不能这么快安排上的，必须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和透析治疗，把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才可以接受肾移植手术，但是桑晴已经等不及了，手术紧锣密鼓地安排上。

桑柠一直以为，换上了匹配的肾源，妈妈就能和以前一样健康，然而，事实很残酷。

换肾手术虽然成功，但是，桑晴自身的免疫系统一直排斥移植的肾脏，导致肾脏再度坏死，并且恶化速度极快。

快到桑柠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桑晴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甚至还没来得及和女儿道一声永别。

……

陆绍别墅。

除了那个圆脸服务员家是陆绍亲自去的外，其他资料是他委托一个旧友查的。

陆绍当年在部队呆过一段时间，有些人脉，他们查的旧卷宗，文字档案很多未录入系统，手写的很多，还有图片，也是用底片晒出来的。

没有漏过一丁点信息，所有的资料都复印了一份给他，其中包括伤情报告，以及桑柠当年受伤的照片。

饶是陆绍自持冷静，但在看到那些照片时，仍禁不住倒抽了口冷气。

因为时间久远，照片已经有些发霉，但并不影响看清楚女孩当年的惨状。

他感同身受一般，拿着相片的手攥紧，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心脏像是被人划了几刀一样疼。

还有一张全身照，桑柠安静地站在镜头前，视线盯着照相机，眼睛瞪得圆圆的，漆黑的瞳孔不见一丝波澜，沉静得不像是只有十二岁。

然而，陆绍却看到了眼睛主人流露出来的无助，更多的是绝望。

陆绍甚至不敢和那双眼睛对视，即使那只是一张照片。

他不知道小姑娘是如何鼓起勇气敢于直面面对，尤其是在遭受到成年男子的猥亵、强/奸未遂以及妈妈还生死未卜的情况下。

“禽兽不如的狗东西！”

“他怎么敢！”

才十二岁啊，那个畜生怎么下得了手？

陆绍想到中秋节那晚，桑柠笑意晏晏地跟他说话，任谁也想不到，这么开朗的一个女孩，小时候竟受了这么多的苦难和不堪的过去。

陆绍心突突地跳，背靠在办公椅上，脑子里盘算着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将岑明皓揍一顿。

等盘算得差不多了，才重新拿起照片，再细细地看了几眼，随后放下，转过身准备出去的时候，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对，又拿起照片。

再仔细瞧上几眼。

他的手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女孩的眉眼和他的有点像。

陆绍放下照片，从兜里掏出手机，由于心情太激动，手指颤动，划拉了好几下，才找到微信里的家族群。

中秋节那天，他们拍了几张全家福，桑柠也在里头。

他找到有桑柠的那一张照片，放大，然后截了张图，用手遮住半张脸只留下眼睛，和他自己的一对比。

起码有八九分相似。

陆绍的心疯狂地跳动起来，激动，觉得不可思议，干涸的心像突然注入了一股甘泉，周身都通透起来，他原是想查清楚桑晴的事情，安排好后事就下去陪她，但是，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他……

陆砚重新燃起斗志。

他命令自己应该先冷静一下，但是，一想到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又冷静不了。

这不能怪他多想，当年他和桑晴分手前确实是在一起过，而且，他刚才有留意到桑柠的出生年月，从时间上推算，可能性极大。

他想立刻去验证一些东西，推开椅子站起身，袖子碰到桌面上的资料，哗啦一下，那一沓资料全掉在地上，陆绍弯腰一一收拾起来。

椅子下还有一张相片，陆绍伸手捡起来，仔细一看，脸色剧变。

那是桑晴。

她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厚厚的白纱布，后脑勺渗出些血迹，脸色苍白得透明，双目紧闭，双唇发白无一丝血色。

陆绍的胸膛像炸开了似的，心火冲头，大阳窝突突地跳，紧握拳头，关节突起的地方泛着白，仿佛随时要将眼前的一切摧毁，下一秒，只听到“砰”得一声，拳头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桌子是上好厚实的黄梨花木，重拳之下完好无损，反倒是陆绍的手，指节骨裂，鲜血直流。

不顾手伤，又狠狠地砸了几拳，桌面上的电脑受到波及，被砸得稀烂。

这还不算，他抄起台面上的东西，能砸的都砸了，但心头的那股火还是消不下去。

刚才的计划惩罚还是太轻了，陆绍这会只想手撕了岑明皓。

不行！他得重新谋划，务必让岑明皓，不，让岑家受到最惨烈的报复。

……

周意林的动作不比陆绍慢，但他查得更详细一些，报料人告诉他，

“口供有翻供，但知道真相的人还有不少，包括当年办案的警员，以及医院的医生和护士。根据知情人的报料，我认为小姑娘是被迫改的口供，因为那段时间她妈妈还在医院抢救。详细的资料都发给你了，您慢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