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案女捕快
作者:苏扬 | 分类: | 字数:3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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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圈子
“一开始我接触这件案子的时候,以为只是一桩普通的凶杀案,杀人者要么是为钱,要么是为情,还有就是寻仇或者报复而杀人,大致无非就是这么几样。但是当我进一步了解之后,却对现场那两行脚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时我就百思不得其解,凶手到底是用什么手法杀人,而他又是怎样离开凶案现场的呢?”
聂飞练在刑部大堂上侃侃而言,在她的周围全都是人,其中有刑部和大理寺的各级官员和公差等,也有像裴二郎、徐氏、百宝斋的侯管家、裴家的丑仆、周大娘等一干与本案有关系之人。就连门口都挤满了闻讯前来的百姓,都想看看连皇上都派了贴身太监前来旁听的案子到底是怎么审法,挤挤挨挨,有踮着脚看的,甚至还有爬到别人身上的,被刑部的衙役拿棍子拦在了外面,但是并没有人发出喧嚷之声,因此才会容他们在门口观看。
聂飞练以前审案时,很少被这么多人围观过,就算经她的手办理过不少的大案,但在这么多双目光的注视之下,心情也难免会有一些怔忡不安,生怕有一二句话说得不对,何况现场还有像曹福成、苏望亭这样的办案老手在,对了,还有苏衡。这么多人中间,哪怕有一个人发出稍大一点的声响,可能都会影响到她的情绪,于是伸手摸了一下头发,稍稍镇慑了一下心神,尽量不去看别人,继续说了下去:
“各位大人想必都知道,现场只留下了两行脚印,而且都是从外面走向凶杀案发生的地点,也就是说,当时至少有两个人来到过现场,但却只留下了一具尸体,那么凶手在杀人后去了哪里,他又是如何离开凶案现场的,这非常奇怪。我有一个同伴,他曾经提出过一个疑问,那就是死者裴大郎既然是前额受到重击而死,那么按照常理,他就应该仰面倒在地上才是,为何反而是趴在地上?
“他说的没有错,可惜的是,当时我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这个问题,反而对他说,有可能是凶手在杀人之后,把死者翻转过来找某种东西的缘故。现在想来,应该是我错了,裴大郎死时穿的是一件枣红色的缎面皮袍,就算他将东西暗藏在身上,也应该是在怀中或是在袖子里,不可能从后面去找。如果这样想是对的话,那也就是说,裴大郎死后,很有可能并没有被移动过,他是跌倒或者被人推倒致死的!”
围观的众人听到这里,情不自禁地发出惊讶的叫声,夏太监从茶几上端起一杯茶,又放下了,一边想一边点头,苏衡站在她父亲的身后,轻咬嘴唇,暗道:“没错,应该是这样,该死,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她现在才想到已经太迟了,因为人人都听到这番话是从聂飞练口中说出来的,而飞练听到大家的惊呼声,心情大好,感觉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又道:“当我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没有那么困难了。跌倒之说的可能性并不大,因为凶案现场是山顶的一大块空地,十分平坦,裴大郎又正当壮年,腿脚很好,不会无缘无故地跌倒,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也就是说,他是被人推倒的!但是这种说法也有一点问题,就是现场留下的两行脚印呈‘人’字形,从脚印上看,两个人应该是相对而行,一来裴大郎不可能看不到凶手,而且凶手也不可能从正面将裴大郎推倒在那个位置,除非……除非凶手那时在裴大郎的身后,而且,就在他的背上!
“不错,凶手当时应该就在裴大郎的背上!至于裴大郎背他上山做什么,之前又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容我稍后再向各位大人禀告。眼下,请允许我先描述一下当晚山顶上发生了什么事(她叫人取来一些香灰铺在地上,用手指按在上面现出脚印,用来模拟当时的情形):那天傍晚,裴大郎找来了另外一辆马车——这当然是不想让别人认出自己——将凶手骗出来打晕或是迷晕,塞入车内,随后趁着暮色昏黄,驾车出西门,直奔云台山而去。至于在半路上马腿突然受伤,以至于他要下车查看,而被周大娘给认了出来,纯粹是一起意外事件,并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到了云台山之后,裴大郎在半山腰停下马车,因为山势陡峭,马车无法继续前行,他便将已经昏迷的凶手从车中拖了出来,背在背上,继续向山顶走去。至于他要将凶手带到山顶做什么,大家想来心里应该有数,我也就不再多说了。但是好不容易才走到山顶,意外再次发生,也许是凶手命不该绝,又正好下了一场雨,恰在那个时候,他清醒了过来,一见周围都是峭壁悬崖,马上就明白裴大郎要做什么,便立即开始奋力挣扎,在这种情形下,通常都会不由自主地向下用力。裴大郎不知道背上之人已经清醒,又背负一人爬了半天山路,早已是精疲力竭,被他一推,就跌倒在地,前额磕在地面一块尖锐的石头上,当时便即殒命。
“那凶手跳下地来,见自己尽管捡回了一条命,但也因此失手杀了人,慌张失智之际,本能地向后退了数步,偶然一低头,却发现自己的脚印留在了地上。他灵机一动,干脆继续向后退去,一直到看不出自己的脚印为止,这才发足向山下狂奔。如此一来,现场便有了两行足印,且都是由外向内走,没有离开的痕迹,便是这个缘故。这不是鬼的脚印,只不过恰好一人背负另一人前行,而另一人倒退着离开而已!”
聂飞练讲到这里,才将山顶上脚印的由来讲了个明明白白,不知不觉间,可能是人群簇拥,也有可能是她讲得太过投入,身上已经出了一点微汗。周围的观者一片肃静,这是一种很不寻常的肃静,人人都瞪大了眼睛,挢舌不下,刚才爬到同伴背上观看之人,也已经悄悄地溜下地来。
曹福成离开座位,走到大堂中间,仔细地看聂飞练在香灰上做的记号,过了半晌,捋须微笑道:“不错,正是如此,聂寺丞,你是怎么想到这一切的?”
聂飞练抬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笑道:“其实这也没有什么,我也是昨天晚上才想到的,那时我在屋中,有几个关键的地方怎么都对不上,心中烦闷,就出屋到院子里走了几圈。就在我正要回屋之时,忽然发现由于雾重天寒,院子的地上竟然结了薄薄的一层霜,上面还留下了几圈我的脚印,前后相接,形成了一个圈子的形状。那时不知怎地,我一看到这个形状,就好像是开了窍一样,一下子就想到了,我们用肉眼去看,总是觉得足尖向前的就一定是往前走,但其实倒退着也能在地上印下前进的脚印!”
曹福成频频点头,扫了一眼正在大堂一侧的大理寺各级官吏,只见他们个个目不转睛,多数人脸上都是兴奋异常,像陆评事都已是捏紧了拳头。看到这些,他心中顿时若有所感,想道:“我原来以为飞练这是目中无人,将来要是再办成几件案子,难免会将他人视作无物,是以才有意地冷落她,好让她明白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毕竟侦破案子不可能只靠某一个人。如今看来,也许反而是我错了,那些所谓的道理,可能只是为像我这样的庸人准备的,而对于她这样真正有才华的人,也许压根儿就不需要吧……”
正在这时,有一个人从大门口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大堂上的情形,便绕过人群,匆匆走到聂飞练身侧,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曹福成停止了思索,一看此人,正是午时还在念叨的曼苏尔,只见聂飞练听完后,登时便喜溢眉梢,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之情,甚至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真的?你真的已经将百宝斋的解大官找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