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飞练继续说道：“那天在破门而入之后，所有人都在争先恐后地往里面挤，反而把我挤到了最后，但好就好在我是最后一个，因此才能把所有人的举动都看了个清清楚楚。在那个时候，鲁班主的遗体已经在房梁上挂着了，大家进屋后，无一例外第一眼必定是看向死者，这是谁都想得到的常理。但常理有时候也会出现例外，这个例外就是，有一个人并没有这么做，这个人，就是秦温！”

她突然间提到秦温的名字，把他给吓了一跳，感觉还有些懵然不知，说道：“我、我做了什么？”

聂飞练微笑道：“不错，那个时候你是自然而然的举动，因此过后反而不记得。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吧，你进屋之后，第一时间并不是去关注鲁班主的死活，而是在四下里观察着什么，仿佛是丢了什么东西一样。当然，之所以会这样，那是因为你早就知道班主已经死了，我也是从那一刻起，才对你起了疑心，因为一个人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往往才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秦温慢慢地低下了头，坐倒在了地上，可能是因为跪久了，也有可能是内心的恐惧在滋长，越来越重地压迫着他。而云机社的人在看他的时候，目光也和刚才不太一样了，聂飞练继续说道：“当时我并不知道你在找什么，而且事情发生得很突然，我又需要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记住命案现场的所有一切，过后也许就来不及了，是以只能将这个想法暂时抛开。很快的，我又想起了这件事，但那个时候我已经露了形迹，还有可能被人盯上了，不方便再单独行动，于是就找了一个人，让他来帮我找找看屋子里到底有什么可疑的东西。这个人，平时很少被人注意到，做这种事情最好，甚至还一度被我们怀疑是嫌犯，尤其是莫将军，因为他曾经见过这个人的身影在附近出没。”

莫怀雨听她提到了自己，稍一思索，就立即想了起来，因为在出事的那天早上，他确实看到过这样一个身影，脱口而出道：“你说的那个人是小钟！”

“不错，就是小钟！”聂飞练说罢，感激地看了在人群中的小钟一眼，小钟看来还不习惯被人注视，把头低了下去，但此刻的内心，毫无疑问应该是雀跃欢喜的。

聂飞练说着话，从怀里取出一些小东西，先呈给赵瑱看，说道：“陛下请看，这就是小钟从屋子里一个柜子的暗格帮我找出来的东西，他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因为就是这些东西告诉我，凶手是怎样进入一个密闭的房间的！”

所有人都在好奇地想看聂飞练手里到底有什么，后面的人有的伸长脖子，还有的想要挤上前来看。但他们很快就失望了，原来飞练手里的东西，无非就是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几件假首饰，还有一些是没用的金属。聂飞练把它们放到了桌子上，又拿出在莫怀雨的老宅桌上发现的那根桑树小枝，将它举了起来道：“我们在来到这里之前，当然不可能预知将会发生命案，而是因为皇上身边的一样物事被窃，现场只留下了这样一小截树枝。而现在，是时候让真相大白了。就在失窃案发生后，当时我就怀疑世上并没有这样的人，能挤进狭小的窗子缝隙，还能在我和莫将军的眼皮底下无声无息地将东西偷走，偷窃者，应该是某种被驯化的动物！

“假如我没有猜错的话，鲁班主生前应该暗中豢养了一种夜行的鸟，比如猫头鹰、夜鹭一类的。经驯化后，就在夜晚放出去，将附近有光泽的首饰等叼回来，因为这些鸟在行动过程中有时会发出鸣叫声而被人发觉，鲁班主在放它们出去之前，都会顺手在窗口摘下一小截桑树枝，让鸟儿咬住，这样它们就不会叫出声来了。但是禽鸟毕竟只是禽鸟，不会分辨真假，因此叼回来的，多数都是些没用的东西，收益不大，只是这次它们的运气好得很，竟然将皇上的宝珠都给偷走了。这两天，我一有空就会在附近转一转，但是都没有发现像猫头鹰这样鸟类的身影，因此尚不敢肯定这样想到底对不对。”

“是夜鹭！”鲁小姐突然间说道，“你猜得没错，父亲他确实养了一只夜鹭，但在出事那天晚上之后，我就再没见过这只鸟了。你说了这么多，难道就是想告诉我们，秦温要找的，就是圣上丢失的那颗宝珠？”

“小姐果然聪明过人，将来必有佳婿。”聂飞练赞叹地道，鲁小姐羞不可抑，立即低下了头，目光却在无意间瞥了小钟一眼，正好小钟也在看着她，这一下，两个人的脸登时便红了一片。

飞练并没有注意到鲁小姐小小的举动，又说道：“小姐肯向我坦言，也解开了我心中最后一个疑团。既如此，那我便更加肯定，鲁班主当天晚上说的那句奇怪的话——‘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并不是对客人说的，当然也不是在自言自语，而是在和他的夜鹭说话！正当他欣欣然打开窗户，想要迎接另一场收获之时，等来的，却不是鸟儿，而是早就埋伏在窗外桑树上的秦温！秦温，我这样想，大致不会错吧，还是要等我拿出证据来你才肯承认？”

秦温直到此时，彻底的心如死灰，有气无力地问道：“你、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难道那天晚上，你是亲眼看到的吗？”

聂飞练摇头道：“不，我不曾亲眼看到，但正如我说的那样，也许是上天有意借我的口，来说出这一切。其实我早就在怀疑你，只是苦于尚无证据，但意外出现的一个人，却帮我解决了这一个难题。当时那人就如同你一样，躲藏在桑树之上，因此衣服上沾上了一点桑葚的汁液，被我看了出来。而在你的衣服后摆，也有一些紫红色的痕迹，而且看上去是刚沾上去不久，假如用力搓洗的话，应该不难洗掉，至少不会那么明显。但可惜的是，弄脏的地方正好是在后摆的位置，除非你脱下来仔细检查，否则当真不易发觉。

“当然你也可以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证据，好吧，也许这个真的不能称之为有力的证据，但桑葚果并不是长在随手可以摘得到的地方，你衣服上有桑葚汁液的痕迹，至少可以成功地让我注意到你。而且你忘了还有皇上的宝珠吗，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不是一个稀里糊涂之人，不可能将它随随便便放在某个地方，以免被人发现，那就只能随身携带了，只要一搜便知。现在，你还有话说吗？”

秦温长叹一声，瘫软在地，深深地低下了头。每次到了这个时候，聂飞练的心情就会格外舒畅，同时她也知道，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在等着她完成。没等她高兴多久，刑部尚书苏望亭留下的人就快步走了进来，在宪宗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赵瑱听罢，看起来颇为无奈，意兴索然地点了一下头，站起身来道：“好吧，我知道了，这就回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