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案女捕快
作者:苏扬 | 分类: | 字数:3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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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木材
这人来得很突然,赵瑱等三人一齐向他看去。只见进来的是一个二三十岁的男子,躯高身雄,往铁匠铺子大门边上一站,似乎连门都变矮了。单从相貌上看,与钟铁匠倒有几分相似,应该是他的儿子小钟无疑了,只是乱糟糟满腮胡须,右眼角处又有一块青记,看上去未免不够雅观。
钟铁匠迎上来对此人说道:“儿啊,他们都是从外地来的木材商人,咱们家虽然简陋,可屋子还是有几间,既然不嫌弃,那也尽够住的了。你听听现在外面风刮得有多大,这个时候,怎么能把人往外面赶呢?”
进来之人果然就是钟铁匠的儿子,可能才回来,没有想到自己家里面突然来了这些人,跺着脚道:“父亲,他们说自己是木材商人,那就是木材商人了吗?这世界上骗人的多的是,你可别犯糊涂,什么人都往家里领!”
莫怀雨见他出言无礼,更是明里暗里将他们指成了歹人,其中还包括了宪宗在内,心中不免有气,便上前一步,攥住了拳头道:“我们老爷只是今天路走多了,想在你们家借住一晚,银子也不少给,你如何就说我们是骗子,有什么证据?”
小钟并没有被他吓到,冷笑地道:“好,证据有的是,你们看到那张桌子没有,既然是做木材生意的,那你就来说说看,这张桌子它是用什么木料做的,说的出来吗?”
想那莫怀雨乃是出身簪缨门第,从小习武,不管马上步下都不成问题。但小钟这个看似寻常的问题显然是难住了他,说是说不出什么所以然,但不说就等于自己承认是骗子,一时间怔在了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是橡木,产于我朝河中府、京兆府、荆州等地,去年光是这三地就产木一万余株。但是这种木料材径较小,又有一种重大缺陷,因此并不适合用来做桌椅柜子等物。我日日都见,乃是寻常木料而已。”
在一个声音缓缓道来,不疾不徐的,胸有成竹,众人都暗自吃了一惊,尤其是莫怀雨和聂飞练两人,等到回头看时,原来却是赵瑱。聂飞练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缘故,低下头在心中暗笑,她想:“皇上每天批阅那么多奏章,国家的事哪件他不知道,这种问题,也只好为难为难我和莫怀雨,却是难不倒一国之君。”至于赵瑱所说的“日日都见”,那当然是他信口说的,橡木多用于民间,宫中反而少见。
聂飞练想得不错,赵瑱的回答再正确不过了,小钟也挑不出其中的毛病来,但看他的样子,仍然是没有留客的意思。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好像已经不只是单纯住宿的问题了,小钟越是坚持,就越是不能轻易地将皇家的脸面丢在这里,尽管钟氏父子并不知道眼前这个“木材商人”的真实身份。
莫怀雨身为皇帝的护卫,对于其中的轻重,自然心里面就跟那明镜儿似的,一国之君是不能被人赶到门外头去的。他四周环视了一眼,心中便已有了主意,迈开大步走到铺子里的一个铁砧之前。既然叫做铁砧,当然是以铁铸成,因为已经使用了多年,表面上磨治光洁、明可鉴人,估计一下,这么大的一个铁家伙,不可能少于一百八十斤重。
莫怀雨伸出手拍了拍那个铁砧,笑道:“这个东西放在中间,人来人往的多有不便,待我将它换个地方!”
钟铁匠站在一旁早已看得呆了,这个铁砧沉重异常,寻常人就是用力去推也不能移动分毫,实在想不出他该如何搬法。好一个莫怀雨,只见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准备动作,嘿的一声,松肩垂肘,再转臂一挺,竟然真的将那个近两百斤的铁家伙给抱了起来。不仅能抱得起来,还在屋内走了一圈,大概有二十来步之多,这二十来步,步履凝稳,一点都不颤抖,这才将铁砧砰的一下放在角落里,面色如常,也不喘气,拍了一下手,笑道:“这样便好得多了!”
像小钟这样的人,软的不吃,那多半就会吃硬的,是以莫怀雨才给他小露了这一手。谁知他亦是不服输,或者说这是一种倔强,而且对手越强,就越是想要比一比。于是他也捋袖拍掌,走到铁砧面前,大喝一声,竟然也抱了起来,慢慢走了几步,将它搬回原位。但是放下后,脸色通红,连话都说不出来,而且走的步数远不及莫怀雨多。如果两人相比较的话,显然是小钟落了下风,尽管如此,也已经是很不容易做到的事了。
莫怀雨这一出手,固然没有震慑住小钟,而小钟经此一事,终于也明白了眼前的三个人并不是泛泛之辈,气势上也已经馁了,看了一眼站在旁边微笑的聂飞练,头也不回地进了里屋。
待他一进去,钟铁匠便上前来忙不迭地道歉,先带了赵瑱去看歇息的房间。
莫怀雨正准备要跟进去,蓦地一回头,却发现聂飞练不往里面走,反而一个人走到铁匠铺的门口坐在了门槛上,以手支颐,看着对面云机社住的院子发起了呆。
莫怀雨看了看里面,又看看聂飞练,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走到了飞练身后,只听她头也不回地说道:“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莫怀雨确实有话想要问她,于是点头道:“不错,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带我们到这里来?”
这一次,聂飞练并没有打算隐瞒他,从怀中取出一小根树枝,递给了莫怀雨,问他道:“你看下这是什么?”
莫怀雨从她手里接了过来,看了一会儿,似乎想起来了什么,矍然动容,脱口而出道:“这不是丢失宝珠那天晚上,留在我家老宅桌上的东西吗?”
聂飞练点头道:“不错,你还是看出来了。可是我分明记得,昨天晚上,桌子上面除了陛下的宝珠,什么也没有,那这根树枝又怎么会突然间出现在桌面上的呢?”
莫怀雨笑道:“你这是在问我吗?可是我还想要问你呢!”
聂飞练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那我也不跟你打哑谜了,你看看那边,就知道了。”
她说着,微抬起下巴,示意莫怀雨去看看他们对面的院落。莫怀雨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这一望,就看到了对面二层小楼旁边的那棵桑树,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哦的一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小根树枝,是从那棵桑树的小枝上摘下来的?”
聂飞练沉吟片刻,缓慢地摇头,说道:“我也不敢肯定。”
莫怀雨道:“就算如此,可我还有一事不明。在这汴京城中,桑树虽然不多,可也绝不在少数,你为何只找这一棵?”
聂飞练慢悠悠地道:“城中桑树虽多,但多数都在北城,南城却是很少,而且,这一棵桑树,是离你家老宅最近的一棵。但是……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心神不定,好像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一样。”
她在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对面的屋宇。这是一栋两层的小楼,歇山式的屋顶,窗格轩明,二楼的东边是云机社鲁班主的住处,靠西则是鲁小姐和她的丫鬟居住的厢房。聂飞练看了一会儿,想像着秦温每天就是在她站的地方与小姐挥手告别时的情景,喃喃地道:“这世间的事,又有谁能说得清?原本我只是想来查宝珠失窃一案,但是,到了明天,谁知道还会发生怎样的故事呢?”
天阴日暮,四周已经暗了下来,莫怀雨原来想笑话她案子办得多了,就变得疑神疑鬼,但转头去看她时,发现此时只能看到飞练的一个剪影,夜晚的风开始吹起来了,就在这一瞬间,就连莫怀雨,都变得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