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案女捕快
作者:苏扬 | 分类: | 字数:3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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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公子
关在对面之人,正是下午才来拜访严老庄主的梁公子,或许他也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此时不说,只怕将来再无机会,于是不等聂飞练发问,自己先说道:“我父亲和琼琚山庄的主人,也就是严老庄主,曾经是患难与共的好朋友,早年间一起做玉石生意,发了财后,便各自安家立业。我父亲回到了老家,娶了一房妻室,置了许多田产房舍。在我小的时候,只因家中积储殷富,日子当真算得上是无忧无虑。可是后来,父亲不幸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十赌九骗,他却偏偏越陷越深,逐渐难以自拔。就在我十五岁那年,家中的房子和田产早已被他典当一空。母亲受不了他的屡教不改,收拾细软,跟着一个下人跑了,父亲没有了人约束,更加肆无忌惮。但奇怪的是,每次他欠了赌债,就离家几天,回来时,总能带回一些金银,就这样,勉强又维持了几年。
“可是后来,他带回来的钱越来越少,最后一次竟然是两手空空地就回来了,回来后什么也不说,依旧去赌。终于有一天晚上,他又输了钱,还喝得醉熏熏的,在回家的路上,与一个更夫吵了起来。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父亲他向来就十分厌恶更夫,总是说一听到锣啊、梆子啊这类的响声,就会心神不定,因此才会常常输钱。现在好了,他再也听不到了,因为那个更夫被他骂得恼火,又知道他是个有名的烂赌鬼,便将我父亲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想我父亲,身子本来就虚弱,怎么还经得起这番折腾,当天晚上就咽了气。那个更夫见闯下了祸事,当时就跑了。
“父亲死时的情形,我一闭上眼睛好像还能看到。他在临死前,把我叫到床头,取出一个蓝色的布包交给我,里面就是那把短刀,刀柄上刻着一只奇怪的鸟。他告诉我,砀山琼琚山庄的主人,是他烧过黄纸、磕过头的兄弟,在年轻时欠过他一个天大的人情,许诺要用金银来偿还。这把短刀,就是他们之间的信物,叫我有困难时,就带上刀去找他,他必不敢推辞。
“说完这些话,父亲就死了。我说不上来到底是恨他、还是爱他,是他毁了这个家,但毕竟也让我过了十几年的好日子。安葬完父亲后,我又欠了许多钱,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就想起父亲的话,来到了琼琚山庄。假如父亲没有骗我,严庄主偌大的产业,随便动一动手指,就可以轻易支几百两银子给我。我也不是厚颜无耻之人,等到还了债,再做一个小买卖,慢慢地将银子还他就是。
“到了琼琚山庄之后,严庄主果然不肯再借钱给我,还将我父大骂一顿,父亲他已然亡故,却还要受此羞辱,我便与他大吵一架,回到住处,感觉十分疲惫,就想洗漱一下就去睡觉。那个蓝色布包,被我放在了小桌之上,任何人路过,都可以轻易取走杀人,岂是只有我能做得?后来我一觉醒来,才发现桌上的短刀早已不见了,他们说刀既是我的,而严庄主在临死前又与我争执,便说人是我杀的。说起来,我与严老庄主确有嫌隙,可是又何至于杀人?皇天后土、实所共鉴,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呀!”
至此为止,三人已分别将自己的遭遇述说了一遍,但毕竟只是自说自话,其实并没有人能证明他们所说的都是真的,因此就算其中任何一个人在说假话,也没有人能够听得出来。
牢房深入地下,阴暗卑湿,几个人也不知道在里面待了多久,外面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四人听到声音,顾不上说话,一齐将目光望向门口,眼中满怀希冀,就连聂飞练的心都在呯呯呯地直跳。
脚步声果然是朝这边来的,又响起把闩开门的声音,有一个膀阔身长的牢头出现在过道口。牢房中本就黑暗,再加上此人黑中带煞,因此几乎看不清长相如何,只能听到他手中的钥匙哗啦啦地直响,往中间一站,腆胸叠肚,大声道:“你们中间,哪一个是从凤台县来的聂捕快呀?”
砀山县城并不大,也有一条大街贯通南北,天色已然大亮,宋时没有宵禁,而且店铺都是面街而开,店家为了招揽生意,招幌、招牌等物都伸到了街面上来,一个个地争奇斗艳,有卖果子、彩帛、下饭鱼等,买卖昼夜不绝,要到市罢才收。
聂飞练此刻就在人群之中,牵着马,行人几要挨肩擦背,她小心地避让着,心中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四个人中,唯独把自己给放了出来,而且连同白马也还给了她。太子赵署给她的那份密令,现下正好端端地贴身放着,要是砀山县衙的人搜她的白马,那是无论如何也搜不出来的。既然如此,那么又是谁,透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呢?
她信步走来,在一块招牌下面站住了脚,上面写的是“本店今日有咸鱼出售”。一看到这几个字,便立时想起在凤台县所侦破的“白玉瓶”案,就是与咸鱼有关(详见拙作《白玉瓶》)。咸鱼在现今看来极为寻常,可是在宋一朝,官府严禁民间贩卖私盐,惩罚极重,腌制咸鱼所用之盐皆是从官中支出,因此价格居高不下,能享用之人少之又少。
聂飞练想到此处,触动了心事,发了一阵呆,摇了摇头要走开。这家饭店的伙计正站在台阶上,扶着门,伸长脖颈四处张望,看到她,便一溜小跑地过来,对飞练道:“姑娘请留步!”
聂飞练并不认识他,奇怪地问道:“你认得我?”
那伙计生得头小额尖,袖子上油腻腻的,笑道:“我认识的人不少,可偏偏不认得你。客人你也莫要生气,只因有一个人要我问你一句话:你可还记得‘分月天罗’这四个字吗?”
“分月天罗”是聂飞练在高塘湖侦破“银票案”时一条重要的线索(详见拙作《银票案》),这种暗语,别人想也想不出来,她果然吃了一惊,急问道:“问话之人,现下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