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亮不忍心自己的多年好友这么被诽谤，明明是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民族大英雄，在她嘴里却成了一个抛妻弃子的混账玩意。

这去哪说理去？

“你还真别这么说，这件事还真就周景行能去，就算是十个我过去，还不如周景行一个人。”

他说这话的意思主要是表明周景行的重要性和无可替代性，还能顺带让王翠花把这种思想传达给柳青青。

转过身，就看到王翠花在用看废物的眼神看他。

“你不说，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废物，我年轻的时候真是瞎了眼，嫁了你这么个废物点心。”

赵东亮：“……”

他这个媳妇跟柳青青厮混的时间太长了，说话可真不中听，就像是一只刺猬一样，到处扎人。

“不是我没用，是周景行在那边待了这么多年，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这些在战场上都是宝贵的财富，都是北越士兵们用血肉换回来的。”

王翠花是一个只知道老公孩子热炕头的小女人，也没什么文化，说白了就是粗鄙村妇。

她冷哼一声坐在凳子上，喝了一口凉茶想要压抑住自己胸口的怒火。

“我看你们那些老首长，也是吃饱了撑的，别的国家打仗，跟咱们有什么关系，非要逞能是吧，有本事自己去呀，非要让人家妻离子散。”

赵东亮都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这个媳妇还真是口无遮拦，他们住的这一片，什么都稀缺就是各种首长、司令不缺。

要是真被人听到了，估计他们都会被扣上一个叛国通敌的罪名。

就算是周景行和柳青青都跑不了，要是这个罪名真的落下来，别说是活的人，就算是祖坟里埋的骨头，都会被拿出来，抖搂好几下。

看看藏没藏什么证据。

他连忙把客厅的窗户关上，窗帘拉上，这样还不放心，拉着王翠花的手就回到了自己房间。

直奔洗澡间，这里的空间狭窄逼仄，还没有窗户，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

王翠花在这里说什么，都不会被人听到，也不会被乱扣帽子。

“我得姑奶奶，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头长得太结实了，药可以乱吃，可话不能乱说，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吗？”

王翠花眼神闪了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可依旧嘴硬，小声嘟囔：“他们都做得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还怕我说。”

赵东亮觉得她这种思想很危险，有必要好好对她进行政治教育了，毕竟他以后就是副团长，王翠花也是军属，要是觉悟太低的话，会被人看笑话的。

用军事术语解释解释这场支援，王翠花肯定听不懂，他就选择了用讲故事的方式来说明南北越战争，以及我们国家对北越进行的军事援助。

“听懂了吗？”

王翠花了然地点点头：“那群老不死的怎么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人家国家面临亡国灭种的危险，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以前小日子欺负咱们的时候，怎么没见其他国家伸出援手呢。”

这还真的把赵东亮给问住了，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事情。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咱们国家以前是没条件，现在有条件了繁荣昌盛了，就应该为其他积贫积弱的国家提供人道主义援助。”

“咱们国家既然这么强大，出兵的消息一传出去，那些美丽国大兵是不是吓得屁滚尿流，不战而降，那咱们派出去军队也会全须全尾地撤退回来吧？”

王翠花眼巴巴地看着他，似乎想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这个问题，她是替柳青青问的。

她想着赵东亮在部队，肯定会得到外人不知道的内幕消息。

看赵东亮半天不出声，她索性换了个更直接的提问方式：“我就问你一句话，周景行能平安回来吗？”

“我不知道。”

男人心虚地扭头看浴缸，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是否定的答案。

两个人当了这么多年的夫妻，王翠花知道他什么意思。

“咱们国家不是已经强大了吗？”

“还没有强大到那个份上，纵观国际，美丽国才是最强大的。”

王翠花冷冷地笑了：“所以周景行就是去送死的，送死的不仅是周景行，还包括要去支援的那一万士兵对吧？”

她说的话犀利又直白，咄咄逼人。

赵东亮根本没法直面回答，他后悔来这个洗澡间了，根本退无可退，只能直面王翠花的逼问。

他依旧没有回答王翠花的问题，甚至心虚地不敢看她，最后只扔下一句话，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你没事好好劝劝柳青青，她现在身边需要人。”

王翠花对着被关上的门，咆哮：“柳青青是需要人，但是她需要的不是我。”

她要这么劝柳青青？劝她接受自己男人去前线送死，还是劝她接受寡妇的命运？还是劝她等周景行离开，接着找男人，别耽误了自己的大好青春。

上面三种，无论哪一种，她都开不了口。

这不是往人家心里插刀子吗，她可干不来这种事情。

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墩墩多陪陪柳青青了。

赵东亮最后一次找到柳青青，是来通知志愿军的出发日期。

“后天早上一大早出发，周景行就在炮兵团之前的家属院，你……”

这应该是两个人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了，搞不好也是这辈子最后一次机会。

有什么想说的，想做的，就趁现在吧。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气象局预报明天有雨，一场雨花园里的花就报废了，柳青青一下午的时间都在剪花枝。

脚上还踩着长筒雨鞋，摆弄了好半天，才弄出来一个差强人意的花篮，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有纰漏，才抬头看向男人。

“是他让你过来的？”

“不是，是我自己的主意，我怕你错过之后后悔。”赵东亮看了眼她手边的花剪，深吸一口气，“周景行害怕打扰你平静的生活，其实他这几天一直在附近，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