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之远忽然叫住他:“昀，你怎么在这里？你快出来，我有事和你说！”

时屿昀四下观察着，现在他的听力越来越差，只能靠眼睛……

他还没有看清楚刚才聂之远的口型就被拉了出来。

也许突然发生这种很不好的疾病让人沮丧，但是他很快就接受了现实。

他说服自己，比起突然失去一条手臂或者一条腿，他已经很走运了。

他还能跑，还能用双手抵御，和从前没什么不同。

聂之远还没有发现他的异常:“我看了下15层的辅助电源设备，正在运行。一般来说辅助电源启动后主力电源就会停止运行……”

他突然发现时屿昀的不对劲:“昀，你怎么了？哑巴了吗？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时屿昀死死盯着聂之远的嘴型。

“是的，我很快就要哑巴了，但不是现在。我耳聋了，听不见你在说什么，这是真的。很快，我也将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虽然现在还能听到一点点……”

聂之远蹙眉:“突发性耳聋？”

“是的，刚才医生给我开了药，其他地方没有不舒服。”

聂之远拍了拍他的肩膀，神情很是奇怪。

他知道这个时候失去听力意味着什么，听力和视力一样重要。

如果一个人什么都听不见了，那他离死也不远了。

“没事，也许过会就好了。”他这样安慰道。

时屿昀呵呵一笑:“我将它当成永远也不会好。”

聂之远表情一僵，出神的看了时屿昀一眼:“昀，你没事吧？我以为你会说，‘我也觉得这是暂时的’。”

“也许从前是，但是现在我要将它当成永远不会好。”

“你一向乐观……为什么这一回……”

时屿昀打断他的话:“别让安浅知道。”

“可她早晚会知道。”

“你知道女人的联想力总是很丰富的，会无故扩大各种不好的因素，导致心理素质不稳定，这不利于逃生。”

“……”聂之远一时无言。

“好吧，我只是想在她心目中保持那一贯的形象而已，我不是个没用的人。”

“我能理解。”

聂之远减缓了语速，让口型看起来更加清晰一些。

他把负16层的情况大概跟时屿昀讲述了一遍，二人神情凝重。

最后，聂之远总结道:“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得尽快撤离。”

*

安浅将刘守仁和莹莹都留在了医疗中心。她看着医生们还在忙碌的身影，欲言又止……

从医疗中心搜刮到了一些药片。

里诺小声道:“快走吧，我们管不了他们了。如果让他们知道，会引起混乱的！到时候就会有很多麻烦！”

安浅又看向聂之远，他正在陪莹莹玩。

莹莹这个孩子智力确实有问题，甚至不知道恐惧是什么。

聂之远摸了摸她的脸蛋:“莹莹，其实你的爸爸很爱你。”

安浅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将避难所的情况告诉医护人员，让他们做好离开准备。

但是这些人似乎并不相信安浅说的话，他们十分茫然。哪怕这些话令他们忧心忡忡，但他们也并没有想要跟着安浅几人，毕竟这些人对他们而言是陌生人。

众人离开了医疗中心。

里诺道:“你说了他们也不信，这样也好，走吧。”

聂之远心情沉重的跟了上去。

顾景湛回头看了眼医疗室的门，最终还是快步离去了。

时屿昀同样对留下他们有点难过，几次回头。

安浅在一处走廊停住了脚步。

“我觉得我们的离开并不人道，那个孩子……”

她说出那个孩子的时候，底气非常不足。她知道自己没法兼顾孩子，而且还是个有缺陷的孩子。

但是难道在灾难中孩子就应该被牺牲吗？成年人难道就没有保护他们的义务吗？难道抛弃他们为了自保就是正确的吗？这是理所当然的吗？……

里诺宽慰她:“孩子虽然无辜，但是这个孩子太小了，我们带着她没法逃……”

聂之远也道:“若是换做以前我会帮她。但是现在你也看到了，外面的情况……我们不得不做出取舍。”

顾景湛:“他们两个说的对，我们别无选择，连我们自己都不能确保能活多久。”

时屿昀不知道他们在争论什么，默默选择了闭嘴，不发表看法。

安浅叹了口气:“我们都不曾为人父母，如果有一天当我们和孩子分离的时候，当我们死去的时候，如果我们能够在天堂看着这个世界，看着自己可爱的孩子将被分食，你才会明白，我们多么需要一个勇敢的成年人站出来能够保护他，哪怕多活一刻都好。”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去把莹莹找来？”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就算我们不能成为那个勇敢的成年人，也绝不能取笑他的愚蠢。”

“这点我同意。”里诺道，“我们不去做的，并不代表这值得提倡和发扬。”

“对，这件事我们是错的。”

…………

众人回到负四层总控室。

电脑监控设备上有红色三角警示。

辅助电源燃料剩余20%！

设备电梯停止运作！

设备通风风扇停止运作！

请尽快启动主力电源！

聂之远几乎是扑到了操作台上，没错，他没看错！

“我擦！”

随后他迅速按下了总控室通话按钮，全避难所广播接听。

“公寓内的工作人员们、地下避难所的难民们请注意，公寓内的工作人员们、地下避难所的难民们请注意！请听到广播后立刻将通风管道口用各种坚固的东西堵住，防止老鼠进入咬坏你们的东西！请关好房门，不要随意走动，注意安全！再播报一遍！！无论你在哪里，请将你能见到的通风管道口出口用各种坚固的东西堵住，防止老鼠进入咬坏你们的东西！请关好房门！不要随意走动！注意安全！！”

他一连播报了三遍，心咚咚撞的厉害。然后立刻找来梯子，将一些金属器物尽可能多的塞入了通风口，塞得满满当当，只留下一点缝隙。又将胶带横七竖八的封了好几层，在上面戳了几个小孔。

他有些紧张，一想到那些老鼠可能会钻进来，就感到一阵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