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猛然发怒吓得我浑身一颤, 不甘的跪下，脑子里凌乱一片，德妃指的是胤禛？她知道我和胤禛的关系？

还未理清头绪, 德妃又冷冷的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有多狐媚？勾引完我的胤祯, 又来勾引四阿哥？以往的宴会上我就看出你们不对劲, 两个人的眼神飘来飘去最后都汇在一起。五十一年在我的永和宫里, 你跪在地上, 老四看似也在冷眼旁观，只有我知道他心里有多紧张你，我是他额娘, 他心里想什么我会不知道？”

我闻言一愣，原来看似不关心胤禛的德妃, 竟将胤禛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她也是在意胤禛的吧。想到这竟然为胤禛感到高兴。

她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我, 徐徐的说道：“五十四年, 我染了风寒，他在我榻前侍疾。我这个儿子最是冷静沉着, 可是那一夜，他知道你在外面受罚，好像就不是那个四阿哥了，变得那么心神不宁，我从来没见过他那样, 全是因为你！”声音突然升高, 吓的我一哆嗦。

说着她转到我的身后, 在我耳边说道：“我故意拖着不就寝, 他就没有办法去救你, 可是，他还是冲到雨里了……”说道这她的语气里有难以掩饰的落寞。

“还有,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荒芜的小园，莫不是他带你来过？”落寞的语气只蔓延了一会，便又传来了她冰冷的声音。

听到这，我慢慢发现，原来德妃并不是不爱胤禛这个儿子，而是太爱他却不会表达。她留意胤禛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神态，甚至知道他经常驻足的小园。她热切的希望得到胤禛的爱，以至于嫉妒我可以得到胤禛的在乎。这便是现代人所说的恋子情结。

心里替胤禛感到高兴，带着一丝兴奋的对德妃说道：“恕奴才斗胆说一句，娘娘知道四王爷为什么在您面前表现出心神不宁么？那是因为您是他的亲额娘，他在您面前不想伪装。听娘娘说了这么多，奴才能听出来娘娘爱子心切，可您从来都不告诉四爷您有多关心他，他怎么会知道呢……”

“哼，他现在魂都被你勾住了，哪里还会在意我这个额娘？！”德妃冷哼一声打断我道，“众所周知铁面雍王从来不沉湎于女色，你究竟是用什么办法迷惑住了他？本宫倒真想知道。”德妃站到我面前，丹凤眼微阖看着我。

“奴才冤枉，奴才从来不曾迷惑四爷。”我端正的跪着说道。

“你从来不曾迷惑他？”德妃充满嘲讽的反问道，“我是他亲额娘，辛苦怀了他十个月，可是他对我除了问安和告退连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愿意说，你这个小狐狸精，凭什么值得他的牵挂？凭什么可以让他一而再的犯险？”她探近我，狠狠的从朱唇里逼出三个字——“凭什么？”

我在心里冷笑一声，直视她说道：“娘娘可知道昨日之因，今日之果？”

德妃闻言疑惑的看着我。我只好接着说道：“太后在世的时候，奴才为她抄过一阵子佛经，知道佛祖说过，种善因，得善果。不知道娘娘刚刚有没有注意到，您提到十四爷都是称呼他名字，而提到四爷的时候却只是说‘他’。”

德妃思量了一会，身子微摇，不知她是否有所觉醒。

满怀期待的等着，不想她却怒道：“大胆奴才，你也配教训我？”

我连忙磕一个头说道：“娘娘误会了，奴才绝无此意，奴才只是想……”

还未等我说完，德妃就猛地命令身后的宫女，“还敢犟嘴？丹朱，掌嘴！”

我听罢浑身一抖，我怎能跪在这里承受这奇耻大辱？德妃身后的一个年长一些的宫女，走到我身前，有些犹豫的用手抬起我的下巴。我一手弹开，说道：“德妃娘娘，您不能打我。”

“哦？我怎么不能打你？”德妃一如既往的傲慢。

“打人不打脸，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宫规，德妃娘娘执掌后宫，不会以身试法。”我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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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德妃冷哼一声，走到我跟前，俯下身用带着护甲的手摸着我的脸颊，带着一丝笑对我说道：“是啊，本宫忘了，本宫不能打你。”话锋一转，凌厉的对我说道：“那你就在这跪着吧！”说罢起身，带着随从离开。

“娘娘，国有国法，宫有宫规，请问您因何罚奴才？”我在她身后问道。

“你犯得错可多了，比如穿了这妃子才能穿的粉色。”她轻蔑的回头看我一眼，拂袖而去。

闻此我一下子瘫跪在地上，脑海里霎时明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知道多说无益，不想再和她多费唇舌，她想整治我不是一天两天了。

看着她仪态万方的走出芜园的月门，却只觉得她可悲。我终于理解她轻蔑的眼神，终于看懂了她孤高的姿态，原来一切都是源于嫉妒。她在我面前越是咄咄逼人，就越反衬她内心的嫉妒之情。她得不到胤禛的爱，而我却可以看似轻易的得到。

或许这是一场婆媳战争？我不想在这所谓的婆媳之战里获得胜利，只是想打开他们母子间的心结，他们都渴望得到对方的爱，只是找不到对的方法。可是这心结已经结了几十年，是我一朝一夕就能解开的么？

寒意透过衣服，侵入肌肤，在一个说话会呵出白雾的冬日，我一个人跪在废弃花园坚硬的甬路上，凭借的不过是两块早已麻木的膝盖。

刚开始还在为胤禛感到高兴，现在却只余寒冷。

康熙在畅春园，十四在西北，太后已经仙逝，能救我的人一个都不在，真是绝佳的时机。望着身处的环境，荒芜的小园，因为孝懿仁皇后的薨逝，这里更是无人问津，哪怕我跪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知道。

但是我知道德妃不会让我死在这里，她不会把事情闹大，在康熙那不好交代。这是我唯一的希望。

想起来真是讽刺，早上我还在担忧秋棠的命运，不想此刻我却在这里突遭横祸。

这里人迹罕至也好，至少不用在众目睽睽之下受到□□，不然又不知道会传出什么谣言了。

心里暗笑自己，在草原上被多尔济欺负，我以为自己是喝醉了不懂得服软自救。可是今日当着德妃，我还是倔强着不肯说一句告饶的话。此刻也没有办法了，再多的苦都要自己承受。

宫装没有插兜，我也没戴护手，双手无处可藏，早已冻得一片紫红，不停的哈着气，慢慢的觉得哈出来的气也是凉的，风一吹来反而更冷。缎面的宫鞋怎能御寒，我的脚早已被冻得又痒又涨。

抱臂取暖，本能的把身体团成一团，无奈怎样积蓄热量，身体还是无法控制的颤抖。我以为上次在雨中提铃已经够冷，没想到还可以再冷。

举目四望，试着分散注意力，我还从未好好欣赏过这里，很多年之前，这里盛开着一片洁白馨香的栀子花，年少的胤禛在这里赏花读书，一定很惬意吧。

回想着我们第一次在这里相遇，他第一次跟我提起孝懿仁皇后，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温情。其实他不必靠缅怀孝懿仁皇后来找寻母爱，他和德妃之间只是找不到恰当的方法罢了。母爱的缺失一直是胤禛的隐痛，现在他可以释怀了，下次见面我一定要告诉他。想到这脸上又漫上一丝笑，只是这笑在冻僵的脸上一定不明显。

恍惚中方觉得有人走近园子，是德妃派人让我走么？怀着希望抬起头，看到的却是鄂绮春探寻的脸。

“芙瑶？真的是你？你怎么跪在这啊？”鄂绮春蹲在我面前问道。

“犯了错在受罚呗。”我苦笑一声说道，说完上下牙直打颤。

“这宫里还有人能罚的了你？”鄂绮春把我的手拉起来，惊讶的说道：“手这么冰，你跪了多久了？”

“怎么没人能罚的了我？我不过是一个奴才，随便一个主子都可以要了我的命。”说到这，心生悲凉。

“在这后宫里能罚你的……”鄂绮春喃喃自语，忽的说道：“莫不是德妃娘娘？你等着，我去给你讲情。”

“别去！”我用已经完全没有知觉的手拉住她，“没有用的，我不想连累你。”

“你看你脸色发白，嘴唇发紫，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鄂绮春急切的说道。

“德妃不会看着我被冻死的，你放心……”我虚弱的说，“你快走吧，她的人恐怕就在外头，别让德妃知道你和我走的近……”

鄂绮春不情愿的站起来，把她的护手摘下来递给我，“你带着这个。”

我看着苦笑道，“你看见那个奴才受罚还带着护手的？快走吧，我说话真的很耗费热量……”

鄂绮春捡起护手，起身离开，回头对我说道：“保重。”我努力的用没有知觉的脸对她笑笑。

想不到有一天鄂绮春也会真心的想帮我，心里突然很温暖。伸出手来接着处降的细小的雪花，生活已经给了我太多的惊喜不是么？

今冬的第一场雪，我在这里以最虔诚的姿态迎接。

身体已经冷的不会发抖，觉得跪在这里的已经不是一具躯体，而是一个冰块，我整个人仿佛已经死过去一样。

小腹里面像千百根针齐齐扎来一样疼，全身的关节肿胀血液好像已经凝固，耳朵像被冻掉了一样从痒到涨再到毫无感觉，整个脸上都没有知觉好像五官都不存在了，嗓子里面又痒又紧，不停咳嗽传来浑浊的肺气声，落在皮肤上的雪片已经不会融化……

德妃，此刻你的人在外面监视我么？你想把我折磨成什么样，这个样子你满意了么？你越折磨我，就说明你越在意胤禛，我在心里为他高兴。

奄奄一息的跪在这里，双手紧紧的拢着自己的衣领，把脸埋在这个狭小的区间里躲避风雪。这是我能想到的最保暖的姿势。

听到奔跑而来的脚步声，看见眼前洁白的雪地上出现一双黑冲呢官靴，就好像多年前我看到的那一双。

惊喜的抬头，果然是我的胤禛！在寒风中保持低头的姿势太久了，猛地抬头，脖子像断了一样疼。欣喜马上就被担忧吞噬，问道：“你怎么会到这来？”

“鄂绮春差人到户部找我，”胤禛把他的斗篷解下来给我裹上，把我的手握在他的大手里，用力的拉我起身，“起来，咱回去。”

原来是鄂绮春，我边挣脱他边摇头，“德妃娘娘会生气的，上次大雨里你把我送回去，已经伤了她的心……”

“这样下去会冻坏的，先起来行么，求你，回头我再去额娘那请罪。”他恳切的说，眼神中满是心疼和不忍。用怀抱紧紧的抱住我，虽然传不来一丝暖意，可我的心是暖的。

他还在向上拉我，又怕把我弄疼，不敢发力。

我边挣脱边说道：“胤禛，你听我说，德妃娘娘心中有数，她不会要我的命的。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德妃娘娘心里一直很在意你，是你误会他了……”

我还没说完，胤禛打断我说：“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快点跟我回去，听话！”

我还是执拗的摇头，“不可以胤禛，我不能让你和德妃娘娘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

胤禛听着我的话，松开我，蹲在我面前一边把我的手按在他胸口取暖，一边望着我的眼睛，蹙眉说道：“芙瑶，你总是在心里权衡利弊，想维持一个最好的结果，却从来都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没有你我就什么都没了。”

他眼中的柔情像灼热的阳光一样，照耀我冻僵的身体，我甚至要被融化了，可我还是坚定的摇头，“我……”

话还没说完，后脑一疼，剩余的意识里知道自己倒在胤禛怀中，其余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冷，更加的冷，觉得身处一个温暖的房间，可就是有寒气从身体深处不断冒出来，一层一层，全身战栗，瑟瑟发抖，上下牙打颤，无法自控。

有人在搓我的手，温热呛人的液体灌入嘴角，耳膜像被针刺一样，后脑钝钝的疼痛。

传来淡淡的檀香，觉得自己的身体贴近男子阳刚温暖的躯体，隔着衣物感受到他灼热的温度，不禁将他抱紧。天地一片混沌，唯有怀抱里的人明确真实，贪婪的抱着他，不愿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