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知晓

马车很快就到了寺庙, 风宁霜跳下马车，抚了抚疼痛的伤口，朝里头走去。

方丈正好在念经, 见风宁霜来了, 眉目中是了然的神色, 他让风宁霜在蒲垫上坐下, 静静倾听。

“方丈, 你上次说两边的取舍，我已选择好了。”

“哦？”方丈挑眉，“说来听听。”

风宁霜深吸一口气, 直视方丈的双眼，“我想要永远留在北苍。”

方丈点头, “那么便是要将东墨的所有一切都舍弃, 太子呢, 一旦你离开之后，就这样抛下他？”

风宁霜哽咽, “我别无选择。”

她受够了两边的感觉，再也不想做这样乱七八糟的梦，比起眼睁睁看着她爱的人拥别人在怀，她只能狠下心拒绝一个爱她的人。

“如果你真的决定的话，老衲便告诉你方法。”

“我心已决。”

方丈叹了口气。

“很简单, 既然你已决定将这里的一切都舍弃, 只要找太子, 他的身上有一把匕首, 让他用那把匕首刺进你的心口, 这一切便结束了。”

“你所有的一切，包括两方的梦境, 其实只有一个是真的，那便是东墨，另一头才是一个梦境，那是存在于你心中最真实的想法，是你想要回到过去，于是上天给了你这个机会。”

“现在，只要这边死去，那边便真正重生。”

风宁霜听着，眶中忽然有些热。

他身上的匕首，那便是要他亲手杀了自己。

楚玄曦……

风宁霜闭了闭眼。

“这两个平行空间的存在，同时也影响了你的身体，从头晕目眩开始，渐渐会出现身体疼痛，到吐血，那便是你不能够再在两个时空存在的信号。你的身体告诉你，你必须要选择其中一个，从而舍弃另外一个。”

风宁霜听着，从来不知竟然是这样，她沉默半晌，才开口问道：“必须要……他的匕首？”

她的确要将东墨的一切抛弃，但是真的……要他亲手杀了她么？

“必须！”方丈答道：“他是东墨唯一爱你的人，唯有这样才有用。”

风宁霜闭上眼睛。

她一定会回到那边，那么对于楚玄曦……

“谢谢方丈。”

她恍惚地站起身，朝外走去。

等坐上马车，风宁霜才狠狠地咬住了下唇。

如果注定要对不起他，那便……这样吧！

一回到别院，便见楚玄曦正在同下人发火，一见她走进来，眼睛一亮便大步走了过来。

“你去哪儿了？怎么可以擅自离开，你知不知道……”

话还未说完，风宁霜便轻声打断，自从知道那个方法，她便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他所有的关心，都会成为她狠心的证据。

“太子殿下，宁霜无事。”

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他自己方才出去的事情。

楚玄曦呼吸一滞，停顿了会儿后上前扶着她。

“快回屋里歇息。”

他扶着她在床榻上躺下，两人都没有说话，之前楚玄曦吩咐的燕窝粥被下人端了上来，楚玄曦让下人都下去，亲自喂她。

“吃一些吧！”

他舀了一勺，放在唇边吹凉了些，才喂到她口中，风宁霜本来想自己动手，但在他微暖却压迫的视线下，还是乖乖地张开了口。

他喂得很耐心，一勺一勺等适宜入口才喂给她，一碗粥很快就吃完，他将空碗放在了一旁的架子上。

“太子殿下……”风宁霜在脑子里纠结了半天，她想要直接开口向他要匕首，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何事？”

“无事。”

沉默良久，风宁霜才开口问道：“太子殿下，清……夜王和公主何日成亲？”

“五日之后。”

五日，仅剩五日。

风宁霜想要在两人大婚前离开，她不想留在这里看着两人成亲，而自己却只能旁观。

“宁霜，你只能看见夜王的存在么？”

忽的，楚玄曦抓住了她的肩膀，他的黑眸紧紧地盯着她，让风宁霜无处可逃。

“你自始至终都喜欢他，都无视我的存在，你永远也无法对他死心，是不是？”

风宁霜被迫仰首看他，她闭了闭眼，狠心道：“是！”

明明答案十分明显，楚玄曦却非要一而再二三地问，他唇角勾起自嘲的笑容，松开她的肩膀往后退了几步。

“宁霜，你果然狠心。”

门传来拉开又合上的声音，风宁霜往后靠在床头，清美的面容上毫无表情。

对不起，她无法放手。

离开之后楚玄曦回了太子殿，生平第一次将殿内所有的珍贵物品全砸了个稀巴烂，殿内的下人何时见过太子殿下发如此大的火，皆缩着身子不敢说话。

“宁霜，好，非常好！”

他扬手将桌案上的东西一扫而空，白瓷的茶壶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楚玄曦泄气地在椅子上坐下，心底的自嘲如海水般铺天盖地将他淹没。

他忽然想要喝酒，也许醉了，就能不难受了。

楚玄曦站起身朝外走去，在凉亭内坐下，吩咐了拿酒的下人过了一会儿后才战战兢兢地将酒坛放上桌案，下人看到楚玄曦阴沉的面容，垂着手站在一旁未敢发一言。

“下去！”

下人吓了一跳，立刻便应道是，退下凉亭。

一坛坛酒被摆在凉亭内，楚玄曦将酒坛打开，连酒碗都不需要，直接便对着口大口往下喝。

醇香的酒液从唇边溢出，顺着喉咙滑入了衣襟内，慢慢将整个领口都打湿，楚玄曦极快地将一坛酒喝完，将酒坛摔在地上后打开了另一坛。

让他醉吧！

如此一坛坛往下灌，再好的酒量也禁不住，楚玄曦头脑发晕意识模糊，但一旦有人靠近，他便警惕起来，大吼着让下人退开。

直到下人叫来了风宁霜。

她走进凉亭看见楚玄曦从未有过的狼狈模样，心中微微一痛，她瞥了眼地上碎成一片的酒坛，小心地越过靠近他。

“下去，本太子不需要服侍。”

还未靠近，便听见楚玄曦一声大吼，那声音带着微醺的酒意，风宁霜脚步顿了顿，还是继续走。

“本太子让你滚，你没听见么？”

楚玄曦见下人还在靠近，立即便不高兴起来，他作势要将手中的酒坛往她身上砸。

“是我。”

只是轻轻的两个字，便让楚玄曦顿住了动作，他恍惚中似乎听见了那个朝思暮想的声音，紊乱的思绪一下子转不过弯来。

“怎么醉成这样？”

风宁霜靠近他，将他手中的酒坛拿走，放在了一边，期间他无意识地推了自己一下，差些让她踩到脚后的碎片上。

困难地扶着他站起身，楚玄曦所有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风宁霜身上，她不敢用受伤的肩膀，只能用半边的身子撑着他的重量。

亭子下，下人见她咬着牙冷汗涔涔，连忙上前来扶着楚玄曦一道回了寝宫内。

好不容易才将人放在了床榻上，风宁霜立刻让下人烧些热水，再煮一碗醒酒汤。

她坐在床边，耳边还能清晰听见床榻上醉酒的男子连声喊着她的名字，浓眉狠狠皱起，连在梦中都是那样的不愉快。

她静静坐着，等下人将醒酒汤送来后，用勺子喂了他喝下，再用热水给他擦了擦脸。

等一切都做完之后，风宁霜喘着气在床沿坐着，她静静地看着他。

他已经平静下来，除了嘴中一直念念有词，已经完全睡了过去。

“对不起……”

她沉默了会儿后突然说道，风宁霜颤巍巍地伸出手，从他的胸口开始往下摸。

但没有她想要的那把匕首。

看来是没有带在身上。

风宁霜有些着急，重新找了一遍还是没有，她收回手，站了起身。

“好好睡吧！”她将纱幔放下，他的脸被掩映在重重纱幔下，她缓缓朝外走去。

“对不起，玄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