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到达

连着赶了几日的路, 终于安全地抵达了东墨国，一行人在东墨的边缘小城租了个客栈，将马留给店小二去安置喂养。

进了客栈, 君清夜便让店家将热汤送至房中, 这些日子一直风尘仆仆, 都未有时间好好沐一次浴。

“快去洗吧！”君清夜将屏风拉开, 挡住了冒着热气的浴桶, 风宁霜将干净衣裳拿好，走入屏风后。

门窗都已关好，屋内还有他在看着, 并不会有人突然闯进来，风宁霜将衣裳置在架子上, 脱了衣裳走入桶内。

水烧的正好, 既不会太热, 又没有冷，一层干净的花瓣浮在水面上, 恰好挡住了水下的美好春景。

她在里头沐浴，他在外头能清楚地听见水声，良好的判断力让他近乎能准确猜出她现在在做些什么，君清夜暗叹一口气，将脑中不该有的想法统统摒除。

等她沐浴完后, 君清夜才进去, 风宁霜擦拭着长发坐在床沿等他。

“坐好！”她手中拿着药膏, 将他穿好的上衣又扒开, 他的伤口已经结疤, 但她还是执意给他擦一些药膏。

她的手很软，摸在身上完全是一种煎熬, 君清夜忍得全身难受，好不容易擦完了药，他却觉得自己该用冷水冷静冷静。

这样沉默了一会儿，总算是消了火，他穿好衣裳，搂着她坐在床沿。

“要联姻的是北苍的哪个公主？”

“绿蓝公主。”

她看他，“没有见过，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很安静，深居简出，话也不多。”

他淡淡答道，又问：“问这个做什么？”

风宁霜想了想，感觉还算不错。

“在另一边，楚玄曦对我很好，所以我希望他能娶到良人。”

楚玄曦的确对她很好，虽然后来有了变化，但她总是希望他能娶到一个好妻子的。

“有多好？”一听这话，他便不甚高兴，捏住她下巴问道：“比我还好？”

她瞪他一眼，却又笑道：“没你好，开心么？”

谁都不能和他比，谁都不会是他。

君清夜高兴，摸了摸她的发顶。

沉默了会儿，她侧首道：“我想出去转一会儿，反正还没到用膳时辰。”

现下出去较之在外要安全一些，他牵了她的手出去，暗中还有侍卫跟着，确保万无一失。

东墨的市集和北苍的所差不多，两人穿着便装在街上走着，他还给她戴上了一块面纱。

说是不让人看，风宁霜只觉无奈。

这是个小城镇，并没有大城那般热闹，但山水倒是极漂亮，君清夜牵着她在一片碧波荡漾的湖边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丢着石子。

这样安静的气氛下，风宁霜却想起了不该想的人，她皱皱眉，用手肘推了推他。

“等进了皇宫里，你务必要小心两个人。”

他看向她。

“公主楚乔西和丞相千金木灵，”她很认真，“在另一边，她们两个一直很讨厌。”

“欺负你？”他立刻就皱起了眉。

风宁霜想了想，“我没有被她们欺负，但是在那边，楚乔西要和你联姻，我很不想。”

他静静听着。

“我不想她和你联姻，但你并不认识我，我没有能力阻止这些。”

他叹叹气，道：“那只是梦，我不会是联姻对象，更不会是别人的。”

“那个丞相千金，她也是个很安静的女子，但喜欢背后吹阴风，总是害人不浅，”她总结，“反正你一定要小心这两个人。”

他嗯了声，说道：“为夫定会注意，不让娘子吃醋。”

“喂——”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在湖边坐了会儿，他牵着她继续走，前方有些吵闹，许多人围成一个圈，君清夜不甚有兴趣，是被风宁霜带了过去。

原来是卖身治父，那小姑娘年纪甚小，却又像个成年人一般冷静，不哭不闹地跪着，对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也毫无反应。

小姑娘穿着极破烂，姿色也只是一般，因此无人理会。

她一直跪着，身旁便是躺着的人，由一块薄被褥盖着，还是忍不住在瑟瑟发抖。

“清夜。”

风宁霜回首看他一眼，他便立刻明白她想要做什么，于是两人从人群里退出来，找了一家布匹铺子，买下了一条被褥和一些新衣裳。

又买了一些包子和馒头，两人才回去。

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厚被褥盖在躺着的人身上，又将包子和馒头给了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愣了愣，连忙磕头，“谢谢！”

风宁霜接过君清夜递来的新衣裳，偷偷地将一些银两塞在新衣裳中，倾身在小姑娘耳边说道：“这些银子应该够看大夫了，小心些不要被人看见，不要被别人拿走。”

小姑娘点点头，握紧了新衣裳。

风宁霜微微一笑，退开身子。

两人在街角又看了会儿，没有人抢小姑娘的东西才转身离开。两人回到了客栈，正好到了午膳时辰，便让小二将饭菜拿到屋中来。

坐在桌案边，风宁霜依旧没有忘记方才那个小姑娘，救她和救那些流民是一样的原因，她有过感同身受的经历，才不想看着这孩子在寒风中颤抖。

饭菜很快就上了来，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精致，但好歹香味俱全，君清夜叫了一壶茶，倒了一杯放在她面前。

风宁霜一直有个习惯，在用膳时喜欢喝些茶水，不然会一直觉得口渴。

“明日便进京，谈妥联姻一事，咱们就尽快离开。”

他才不想在东墨呆过久，毕竟楚玄曦在另一边对她不错，任何的一切可能他都要提前扼杀！

更何况，两人的大婚上次因出使而取消，这会儿回北苍说什么也得办了。

风宁霜嗯了声，不接话。

气氛沉默下来，君清夜不时为她夹些菜，看她慢慢地吃下去，便觉心中满足。

风宁霜打算再吃几口便不吃，怎知忽的感到不对，她放在空中的手顿住。

“怎么了？”

君清夜奇怪地看她。

风宁霜毫无反应，那很久未来的痛楚又开始袭来，连缓缓的时间都无，直接便是全身的疼，她皱紧了眉，握在指间的箸子“啪”一下掉在桌案上。

“你怎么了？”君清夜意识到不对，立刻坐至她身侧，手方一碰上去，便感觉到无尽的冰冷，他吓了一跳，“霜儿……”

掌下的身子在颤抖，君清夜一把将她搂进怀中，便搭上她的脉。

没有问题，丝毫没有问题。

这可怕的平静让君清夜不知所措，他抱她到床榻上躺下，正打算去叫小二请大夫，她的口中便吐出了鲜红的血。

那血从口中溢出，染红了绯薄的唇，滑向被单上。血仿佛停不下来，她不断地颤抖，面色雪白，呼吸急促。

“霜儿……”他转身便要离开，却被抓住衣角，她紧紧地看着他，不让他走。

“别离开……”她拉着他衣角丝毫不肯松开，在他俯下身来后，伸出无力的双臂抱着他，“别走……”

全身都疼，已经不仅仅是针，而是锤子，像是要砸开她的骨头一般，那痛让她快要无法忍受。

只想靠着他，只要他在身边就好了。

她知道自己没事，她只要他在。

“霜儿，我去找大夫，好不好？”

他低声劝慰着，声音都开始抖起来，但她不肯松手，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这样大力地抱着他，他不敢太过用力，因此挣脱不了。

口中的血停不下来，她抿抿唇直直地看着他，忽的狠狠皱起眉，她立刻收了一只手捂在唇边，那血喷出来顺着指缝留下，这样的艳红映着她的脸色更是惨白。

趁着此时，君清夜立刻站起身跑到房外，叫了店小二便让他去叫城中最好的大夫。

“没事的，没事的！”他像是自我安慰，回到床边用手指抹去她脸上的血迹。她冷，他便将被褥给她掩的紧紧的，还不行，他便将房中所有被褥翻出来给她盖上，这样还是不行，他只能侧躺在她身边，连人带被紧紧拥着。

“会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他目光灼灼，看着她的反应，她全身疼，他像是能感应到一般，连骨子里都在发疼。

大夫来的很快，君清夜下了床榻让他看诊，那大夫不敢置信地把了一次又一次脉，最终还是告诉他。

没有问题。

“姑娘的身子好好的，脉象平和。”大夫摸摸胡子，依旧不敢相信，明明床上的姑娘面色惨白在流血，居然脉象没有任何问题。“奇怪。”

“大夫，你再看看。”

他明明知道就是这样，先前自己也诊过一次，但还是让大夫一遍遍看，却一遍遍失望。

“奇怪！”大夫实在是看不出问题，只能写下一张安神静气的药方递给君清夜，他急的快疯了，将那药方直接扔在一旁，指着门口便吼道：“出去！”

那大夫吓了一跳，拿了药箱立马便离开。

他重新看她，俯下身将她抱入怀里，唇下吻着她的脸，一言不发。

“清夜……”她抖着，口中的血已停住，只是身上还在疼，“我没事。”

“不要说话。”他按住她的唇，这样看不出病症，只能让她自己熬过的无能为力让他想要痛揍自己一顿。

身上钻心的疼还在继续，她按着胸口闷哼了声。

“霜儿……”

她看向他摇了摇头，好的是这下之后疼意开始退去，她的额上满是冷汗，身上也被浸湿。

“没事了。”她松了一口气，无力地说道。

君清夜苦笑，低下首吻吻她的唇角。他怕她着凉，于是拿了一套干净的衣裳，扶她靠在怀中，亲自动手给她换一身。

连着最里头的亵衣也一并褪下，君清夜目不斜视眸中一片清明，风宁霜想要阻止却毫无力气，只能羞赧地闭上双眼。

他真的只是给她换衣裳，什么也未做，好了后扶她重新躺下。

“好困……”

她的眼皮很是沉重，但她意识到了什么，挣扎着不愿意阖上。

要多看几眼。

“睡吧！”

他在她身侧躺下，见她实在困倦，伸手便覆住了她的双眼，眼前一片黑暗，他的容颜消失，风宁霜想挪开他的手，现实却是阖上了眼睛。

她沉沉睡着，他的手才挪开，君清夜直直地看着她，久久未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