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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言男子三从四德?

作者:小× | 分类:言情 | 字数:15.3万

50.第二卷终

书名:谁言男子三从四德? 作者:小× 字数:4143 更新时间:2024-10-10 22:34:47

天突然更加阴郁了起来, 尤其是那片渐行渐远的皇宫,似乎都被低空的乌云笼罩在其中,没人看得见里面已经瞬息万变, 而身处已远, 也不识何为真何为假。

看样子要下雪了。

游小楼站在状元府的大堂内, 侧身半倚着朱红色的门框上, 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开始发呆。

这样的天气, 他已经在塞北司空见惯了,那流离失所的七年间,每逢这个季节, 他都要同采臣静静地坐在院子中等待雪花飘洒下来。

很唯美的。

今天大概会很不同吧。宫里那边到现在还没有传来消息,可能成功了也说不定。

他似乎又在杞人忧天了, 这本就不属于自己。

他只不过是回来, 要亲手毁掉这一切, 曾经过去七年前看似美好的一切。

他应该是个可笑的男人吧,在成为女帝身下的宠物后, 还仍旧义无反顾的爱上了女帝的儿子。

可是,爱情就是这么让人心痛得无法释怀啊。

那七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呢?

他苍白的记忆力似乎已经记不太清。

在游小楼染满赤色的红眸中,远处凋零的枯黄的叶子,让秋末更加凄凉,它们在风中摇曳, 在遥远的天边, 孤零零的, 似乎一下子, 支离破碎的过去回忆, 忽然变得鲜明而有了彩色。

一种异样的幸福感突然在自己心中升腾起来,他无法抑制地感受到已经远去的那些年间, 初次遇见采臣的那个明媚的秋天……

那相对于静止的场景,游小楼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幸福回忆中。

司徒采臣,那张柔美清俊的脸忽明忽暗地晃现在他眼前;他极尽温顺地靠在自己身边,安静地听着他吹着那首《北雁南飞》。仿若世界只剩他们俩人,任时光荏苒,间或谈笑风声。

远远地,一袭青色突兀的打断了记忆的纽带。

崩裂开来。

像是秋末里最后一片枯叶飘落那样,出乎意料的来到自己身边。

只是这片“叶子”,有些愠色。

还没等开口,“叶子”已经在游小楼面前扬起了右臂,抡起半个美丽的圆弧,重重落下。

“啪——”

想来叶子断了尾巴,也不会发出这种声音。

“我曾经对范思哲说过,他令我失望,那是因为我对他有所期待,我在心里重视他,认真的期待过。我曾经对范思哲说过,我从来不打男人。而今天,我打了你,是因为我实在不能谅解你,当然我无权过多的怪你,不会轻易对你说失望,因为我根本没有期待过你这次回来会有善意,只是你改变的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你已经不再是我熟知的游小楼,甚至包括你的执着的心都已经不再属于你。”

“雨荷……”

游小楼的耳朵嗡嗡作响,他的体质本来就因为采臣的离世而有所打击,一夜间就白了发。

这突然起来的怒火毫无预警地蔓延在他身边。

虽然他曾经无数次试想过真相来临的这一天,他想着也许会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抱着文雨荷对她说,“我错了,请你原谅。”

可是事情似乎已经完全偏离了自己设定的诡计。

游小楼扭了扭自己的下巴,像是给自己充裕的时间考量着,他心底想说出的话,到了嘴边,却变了另一副邪恶的嘴脸,“雨荷,你在想说什么?我怎么没听不懂?”

他决定,死不承认,这样就可以撇开那些纷争。突然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很无赖,为什么要如此无赖,这是为什么呢?

文玉荷也怔了怔,她没想到,今日的游小楼居然可以这样无赖,甚至可以无耻来形容。

她忍住随时可以喷发出来的怒火,还能耐着性子一一说道:“我可以不计较这一切,我真的可以什么都不计较,你只要告诉我,范思哲呢?他被你们弄哪去了?”

“呵,他不见了么?与我何干?”

游小楼轻身一转,扭头回了屋。

文雨荷只是站在原地,有些失魂落魄,这点游小楼也看出来了,足以证明她是表现的多明显。

他甚至看到她眼角有泪痕,那是泪痕吧,游小楼心里没有把握,他从来没有见过文雨荷哭过,在他面前,文雨荷永远端庄温婉,从不将喜怒哀乐放在脸上,她就像一尊没有过多情感的瓷娃娃。

“小楼,你是真的爱采臣么?”

突然,文雨荷站在门外,脸低垂着,轻声问道。

声音极柔,就是多年老朋友谈心那样的口吻。

“是。”

“有多爱呢?”

游小楼虬眉拧巴起来,他不明白文雨荷为什么突然问这些,“你想说什么?”

文雨荷感觉到他的不耐烦,抬起眼望了过去,脸庞居然有些红潮,像是初恋时节的害羞小姑娘,“我曾经喜欢过一个男子。在大明湖畔,清风渝情。”

“……”

两人突然在文雨荷最后的话音后,沉默了起来。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情。我不喜欢把它公诸于世,我觉得这样的奇妙的感情,世间应该只有我这一份,独一无二的,它只属于我。我像极了一个守财奴那样,悄悄默默地守护着它,生怕哪一天,一觉醒来,发现它飞走了。”

文雨荷大概是累了,说着说着,她便自顾地坐在了门槛上,背对着游小楼。

也许她是在自言自语而已。

“可是我还是答应了女帝的赐婚。她给我的理由很令我动容。我还记得她当时说‘男子相恋于世人不容,朕独有一子,不可为天下人耻笑,朕于斯之母,厚爱游氏,二者之患乃心头刺,拔之疼,废之荼,念朕悲苦,望尔断其利,朕绝不负卿功。”

这句话,确实是司徒千秋的原话,她话间的意思是,“断背山不被人理解啊,可我就这一个儿子,还是皇子,更会被人当笑话的啦,一个是我的儿子,一个我喜欢的男子,两个都是我的心头肉,杀了他们吧,我心痛,不管他们吧,早晚会坏事,不过雨荷你是懂事明理的人,看在我是一个悲苦的母亲份上,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的。”

大白话的意思是这么说不错,只是当时司徒千秋的小九九算盘比这个精明多了。

她想用文雨荷拆散那段不伦之恋,其实主要是想得到游小楼来着。

可是后来的故事,大家也都知道了。

反正当时年幼无知的文雨荷真信了,她同意了婚事,她真正想解救的人其实是游小楼啊。

“后来就是你所知道的那样。再后来……我在文府的一处小楼里住了七年。那座楼我叫它盼兮楼,是因为我信任他终有一天会回来,把我的信任带回来。因为他在我心里始终是大明湖畔映出来不可浑浊的影子,一直未曾改变过。只是!”

文雨荷突然住了嘴,她听见游小楼越走越近的脚步,还有喷到脖子上的热气,她想他应该是蹲在自己身后。

“只是什么?”

果然,声音直接从很近的身后穿过来,能清晰地挺清楚这句话没一个颤抖的音阶。

“只是人是回来了,可是他的心早已经死了,或者是丢了。”

“没有!”

游小楼大声反驳道,“我不过是想回来看看你,我还是原来的我呀。”

“不,你不是了。”文雨荷坚决地叹气,“也许在采臣离开你的那刻起,你就已经迷失了自己。就好比大海中的一艘船,当没了方向,剩下的只是永无止境的飘荡。”

“你的比喻真特别。”游小楼冷笑。

“是么?这还是思哲曾经给我讲过的一个故事。”

“……”游小楼再一次沉默。因为他似乎感觉到自己并不想听见这个人的名字,尤其是从文雨荷的嘴里。

“思哲给我讲过许多有趣的故事。可是我总忘记问他的老家到底在哪里,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至少让我知道,女人在累了的时候是可以依靠男人的肩膀的。可是他失踪了,你知道他去哪了么?”

“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想着那个男人?怎么,你不爱我了么?”

游小楼蹙然从文雨荷身后抱住她,像只受惊的小猫,在她的背后不安地蹭了两下。

他确实很不安,他感受不到任何安全感,他觉得自己被抛弃了,被所有人抛弃了。

他找不到自己的心。

好像那里根本就是空的,根本没有住过一颗红热地跳动地如拳头般大小的东西。

他很麻木地,包括这个亲昵的拥抱。

当一个人从身后抱住你的时候,那个人绝对是毫无安全感意识的,他是下意识缺乏安全感行为,他害怕失去。

可是游小楼根本从来没有拥有过。

文雨荷僵直着后背不动,不忍推开他,不是因为什么奇妙的感情,那种虚无的情感,早就在遇到范思哲的时候荡然无存,她也不过是在近日里才体会到。

“是的,我爱你。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我敬重你,尊崇你,你是众多男子中独树一帜的一颗树,这棵树甚至让我产生可以依靠的幻觉,可是它并不属于我,你也不属于我。”

文雨荷说完,就彻底释怀了积压在心里许多年的秘密。可等来的,却是游小楼疯狂地在她耳鬓间落下悉悉索索的浅吻,不容忽视地霸道。

他想证明,证明给文雨荷看,他是个可以爱女人的男人,他是值得她继续爱下去,他为什么要证明,他喘着粗气,趁着间歇嘶哑道:“我是爱你的。”

他说他是爱文玉荷的。

谁信呢。

文雨荷又不是傻子。

所以,她坚定不移地推开了游小楼,在落下今天的第三个巴掌时,及时收住手。

她看到了游小楼受伤的眼神。

红眸中闪过一丝落寞。

“何苦呢?其实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利用我打击女帝,利用司徒皎月逆反,暗中与崇川国勾结,里应外合想彻底击垮凤兮,你的计划很完美,你何苦还在跟我演戏?”

“你还知道些什么?”

游小楼理了理凌乱的衣襟,不再有所企图,跟着文雨荷一起坐在了门口。

“前几日,你倒了我凤玉的模子去,是为了离间我和范思哲吧。显然那个笨男人相信你所说的话了。”

“你都知道,为何不戳穿我?”

游小楼有些吃惊,更多的是不解。

“我在给你机会,希望你能觉悟到,自己是错的。可却是我错了,你居然执迷不悟,一错再错。”

“我没错!”

游小楼大声反驳。像一个极力狡辩死不承认错误的孩子。

“我想若是采臣在天之灵,他并不想看到你今天这副样子,更不想让你回到凤兮却是如此这般作为吧。”

文雨荷看到游小楼第三次沉默时,知道自己今天已经圆满了,游小楼不过是在经历了严重打击后,接受不了现实,而扭曲了自己的心灵,不小心把心丢在了过去。

他不过是个假装坚强的别扭受。

于是,她极不文雅地拍了拍屁股站起来,冲着西北的天空方向,再一次自言自语起来,“时候似乎不早了,我该上路了。”

“你去哪?”

他想问,你不想知道范思哲去哪了么?

“去找...找回我丢失的心。”

在那么点余光的大背景下,文雨荷温柔地回过头,冲着游小楼璀璨一笑,“我想,你也该去寻找自己丢失的心,哪怕它被丢在了过去的记忆里。”

那是游小楼见过得最美的笑容,不同于司徒采臣的温顺,他看见文雨荷眼里坚定直至发亮的光芒,像是绽放在秋末初冬里的一朵傲然地茉莉花,极可能冻死,但是拼命抱住那片刻地芬芳。

多年后,凤兮的人们都清楚得记得,凤兮国五十九年秋末的最后一天,下了入冬后有史以来的第一场雪。

那一日,文雨荷走后,天空就下起了柳絮般的飞雪。雪花荡漾在空中,飘落进凤兮的每一个角落,雪白无痕地铺了一层厚厚的毯子,上面只留下一排独自远去的脚印。

人们亲眼看见永和王消失在白茫茫的雪中,直到再也寻不见她孤独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