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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花逐月

作者:偌非 | 分类:言情 | 字数:48.1万

95.痴心未忍轻分付

书名:飞花逐月 作者:偌非 字数:3239 更新时间:2024-10-10 22:32:39

澈一路狂奔, 不知道跑了多久,严寒天气,额上兀自热汗涔涔而下。四周除了雪还是雪, 又转过一个山, 一股血腥味道遥遥传了过来, 他心里一紧, 加速飞奔, 看着地上雪白血红,如此强烈,如此惊心刺目。

地上躺着十几具尸体, 面目模糊,澈踏过尸体, 一把抓起地上的狐裘, 脸色登时惨败如灰。

“飞花——飞花——”

澈抓紧衣服, 沿着血迹追踪,除了几具尸体, 就是大片的血迹,纷杂的脚印。

“飞花——飞花——”

澈莫名的恐惧揪心,放慢了脚步,四处搜索。

“飞花——”

血迹终了处,一只盈盈翠绿的箫斜插在雪地里, 顶端的穗子在清风中轻轻寂寞地摇摆, 却已经失去了人的温热气息。

澈拔起竹箫, 翠绿箫管上血迹早已经凝固, 刚刚树下盈盈起舞的璧人已不在迎风娇笑。

肺内空气突然抽空了一般, 澈颓然地坐了下来,眼底一片惘然。

‘等着我——我去找你——’耳畔还是她娇柔的声音, 还有她唇畔温热的气息,只是她是不是又象上次捉弄他一样,撩拨了彼此心事后象蛱蝶般轻盈飞走?

那她什么时候会回来呢?是不是在江南桃花林里贪恋风光,忘了来时的路?

陌上花开,十丈红尘,她是不是依旧霓裳紫衣,兀自采着花儿,缓缓归矣!

心象是被狠狠地挖了一个洞,掏出的是血肉模糊一团的痛楚。

心痛,心痛象是漾在七弦琴上的余音,袅袅不歇。

很久以后,只要回想,进入凌空和林茠眼底的依旧是这样一幅画面,澈披着黑色狐裘,坐在雪地上,手里紧紧握着竹箫,眼光落在遥远的遥远,却没有落点,眼底满是那种深深的绝望。

“澈,表哥!”凌空和林茠走上前来,拍拍他的肩。

“你没事吧!”

“安排人手,务必找到她——无论生——死——”澈猛地站了起来,哑着声音。

凌空和林茠深深点了点头,自从两人坠崖到现在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虽不知道也能猜出其中的惨烈。

“我累了!”澈躺在马车上,蒙了狐裘疲惫地沉沉睡去,手里却依旧抓住竹箫不肯撒手。

凌空与林茠彼此看看,不再说话,却不无担忧地看着他苍白的脸。

钦差大队早已经集结在了一处,凌空派出十几个好手四处找寻飞花的影子,除了一幅断裂的下摆和一个袋子,她的确是消失了影子,只有据此不远的一处断崖下发生过雪崩。

凌空和林茠任由澈在马车里休息,两人在外面窃窃私语。

“实在想不到,她倒是个性情中人!”

“还是告诉澈。”

“瞒不了。我来说——”

“我倒羡慕起大哥,如此红颜实在难得!”

“进来吧,我醒了。”

“大哥!”

“澈,只找到这个,那座山发生了雪崩!”凌空将一个小袋子和那半幅衣裳下摆递了过去。

“我猜出来了。”声音平静却飘忽。“坠崖的时候她垫在了我身下,已经受了伤,后来她冒充我引开了追踪的人。”

“澈——”

凌空和林茠均是心内一窒,同时去握住他的手。

“你们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澈复又躺倒昏沉沉地睡去,凌空看见他睡了几个时辰不见醒转,伸手一摸,身子滚烫如沸,病了起来,到了次日越加沉重起来,竟是恹恹伏枕,不能动履。

凌空几个情知除了伤寒,心病为重,却也无可奈何。

好在离梁州越来越近,司马长风早已经派了司马铮和几个副将带了一队人马迎接钦差一行,得知四皇子路上遇险,又生了病,急忙催动大军进城,找了军中最好的大夫医治。

接连过了几日澈才起床,期间林茠和凌空早替代了他履行劳军的职责。

司马长风看见澈身体渐渐复原,这才安排设宴款待钦差一行。澈几年不见了司马王叔,看着他依旧容颜甚伟,有着迫人的气势,北地风大,却是增加了许多风霜之色。

澈几个本就是晚辈,在司马王爷面前不敢做大,谦逊地坐到了下首和司马铮凌空林茠在一桌上。

大帐内燃着几只硕大的火盆,一时室内生春,暖意融融。

北地民风豪迈,军中更是如此,桌上杯盘罗列皆是大碗的肉,整只的鸡鸭,一坛坛的好酒,将领们大声说笑着用手撕了肉来吃,端起碗来喝酒,丝毫不因为皇子来临而拘谨,十几个副将轮流把盏敬着三人,几人很快被将士的疏放感染,不多时,众人皆已经带酒。澈大病初愈,却是频频举杯狂饮,谈笑风生,一点架子没有,很快在军中引得众人好感,气氛越来越热烈起来。

凌空和林茠看着,想劝止,张了几次嘴巴,终究阖上。

酒饮到半夜方散,澈踉跄着走进了后花园,寒冬天气,百花凋零,只有残枝凄凉。伸手拿出竹箫凑到唇边,吹了起来。

在这样清冷的月色之下,萧管弄哀,听到的人是谁?抚的人是谁?伊人不见,清风无语。

只有失意人的凄凉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斜斜地投在回廊上。

凌空和林茠远远跟着,却没有靠前。

几人在行辕里,却不知外面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萧族大军趁夜突然越过朝云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了梁州。梁州里的细作居然没有提前报知,整个梁州登时紧张起来。

只有司马大帅稳坐中军帐,泰然自若,只令四门紧闭,高悬免战牌。军中将士一时均陷进了云里雾里,却也不敢违抗军令。

转过年来,梁州仍是被围着。澈和凌空林茠几个经常站在城楼观看城外的大军,却只是看着,并不干涉军中事务。

更多的时候澈还是喜欢一个人坐在书房,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坐着,直到杯中茶彻底变凉。

一个人思量前尘旧事,千丈红尘堪不破的镜花水月。

很多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事情,就在念念不忘的日子里,渐渐渐渐成了遥远的过往。

两匹雪白的宝马驻足在梁州和京都的岔路口上,飞花裹住狐裘,一脸的漠然。

“婆婆,在这里等我,我去取箫回来。”

“飞儿,教主令下,马上返回扬州,你不得进梁州!”

马上人蓦地一僵,面上却是无他,斜着眼眸看着宛婆婆似笑非笑抽动了一下唇角。“婆婆在命令飞儿?”

“小姐,你因祸得福,功力竟是大增,教主一定高兴,我们走吧。”宛婆婆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莫名其妙地絮叨。

“走——”

飞花双腿一夹,掩上面纱,坐下宝驹风一般窜了出去,不再回头。

两颗晶莹的泪缓缓滴落在了风中。

红尘熙熙红尘攘攘,困惑了几多人心,所为何来,所为何往?都说人生在世该舍便舍,该放便放,该坚持便坚持,该追逐便追逐,她如何放得下?她又如何坚持?

悲欢离合,她竟无一能做得了主。

每一次努力都会落空,这不公平的不可逆转的宿命,她何其不甘。

早春三月,春寒料峭。

朝云山西去百里外突然杀出一支军队,和梁州守军里应外合破了梁州之围,活捉了萧族亲王萧瑾,萧族这次准备了数年之久浩大的攻势竟然在短短几日土崩瓦解,溃不成军。司马铮挥师北去追赶残敌,这壁厢司马长风安排打扫战场,清点杀敌人数,清查俘虏和排查梁州内奸,忙的不亦乐乎。

澈三个看了也插不上手帮忙,于是走上城楼,观看朝云风光。朔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硬地疼,澈却是恍若不知,只是淡淡地笑着看着远处。

“想不到我们已经来了五个月了。”凌空看着天空大片的层云,不禁感叹。

“是,日子过得真快!”

“战事结束我们也该回去了。”

“回去!大哥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么?”

“没有!”

“马上赶回去!”

“司马王叔讲的江王爷的往事看不出蹊跷。”

“你们注意江王爷生病和归隐的时间没?”

“只怕问题出在此!”

“你们仨好自在。”脚步声传来伴着甲叶子哗哗作响。

“薛逸!是你?”澈转过身看着他一身戎装,面露惊异。

薛逸飞身跃下战马,笑着走到近前,躬身施礼。“四王爷!”

林茠和凌空两个一左一右上前夹住,一人给了他一拳。

“你——你?”

“没事了?”

“陛下隆恩,着我戴罪立功,统领军马前来接应,配合司马王爷内外夹击。”

几只手紧紧握在了一处。

澈,凌空,林茠在梁州已经耽搁日久,见司马王爷顺利大破敌军后,就告辞返回了京都,与司马王爷请旨庆功。

一行人急急赶回京都,短短几个月发生了许多事,澈看着官道两旁草地渐渐露出了绿意,手中捏着竹箫,一时感慨万千,初来时冰天雪地,待返回却已经是孟春时候。

蓝天依旧在,官道依旧在,只是那个撩拨了心事的佳人却是真的失去了身影。百样心思刹那间纠结,在胸臆间缠缠绕绕,乱成一团麻。

唉——

长叹一声——

“澈,快看!”

凌空拿起马鞭指向前方,十数骑快马飞奔而来。

“澈!凌空!茠!”

“凌霄,你怎么?”

凌霄飞身跳下宝马,含笑走向三人。

“百里澈,易凌空,林茠接旨!”